松木香气清淡,没有花香的妖娆,闻来润心养神。韩水端坐,任宫女侍弄双足,却见齐林整个人已经倒在踏上,仰面朝天,闭眼微笑。
是个时机。
韩水漫不经心地提一句:“本玄鸟想西游。”齐林想了想,道:“你上九天揽月都行,摔下来本侯接着。”
韩水又坚定一分:“齐林,西陵道六年,若非韩毓先生庇护,我早就没了命。”齐林换手臂枕头,依然闭着眼:“你要去探望他?不行,万一出事,天下大乱。”
沉默片刻,韩水叹息,春宵帐暖,或许不该谈事:“那就……改日再议好么……”
齐林坐起来,一把拽他入怀:“你孤零零一个人去怎么成?本侯明日就请旨西巡督兵,随你一起去。”韩水怔了,旋即一笑。
玄鸟西游,乃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不久后,门下省过了一道旨意,因兵部奏西境军制有乱,皇帝命右丞齐林为钦差,西巡地方,督查详情。
韩水先找金年公公托病,交代了,无论如何不能让消息传出宫外。接着,他让宁澜把兴文院里住过的那些公子们的衣物整出几套得体的,收拾成简单包裹。最后,他让天皓去寻一个人,邀其同往。
因春来到,桥坊边的花市愈发热闹,各式花开,或雍容华贵,或清雅自然,落了瓣,碾作一街华色。
天皓再次来到那间茶肆。茶肆的店主,古铜皮肤,沉默寡言,一双鹰眼锐利有神。待天暗,茶客渐渐散去,天皓执剑,躬身一礼:“小辈见过冬青大哥。”
冬青没有言语,一桌子接着一桌子,摆齐盛酱油陈醋小米辣的青瓷瓶。天皓不知如何开口,堂中又走进了一个穿墨蓝布衫,举止若素水的人,正是孟怀。
孟怀笑得温雅,不卑不亢:“将军和玄乙公子前一段来过的,彼时急,未及招呼。”冬青叹气,手握成拳,坐下了:“招呼过,只是没说话。”
伙计关上房门,喊了几声打烊,天皓顺势坐下,递话道:“韩毓先生病重之事,店里想必早有耳闻。玄乙念与大哥共事之情……”
孟怀在一旁上茶,茶杯落案时,冬青用手指摸过那淡淡的几道茶水斑痕,神情深沉。
天皓眸中亦有复杂:“大哥,玄乙还让小辈带了一笺,说是,若大哥不乐意,看了就能明白。”
此笺,名梅花笺,纸埋淡淡的花瓣痕迹。冬青拿起,手里攥得紧,胸膛起伏。纸上,清峻的一行字,写的是他在狱中说过的话:若再有缘相逢,不谈江山事。
天皓道:“大哥,小辈也曾听闻,昔年在琉樱宫,师父、大哥还有韩水大人……”冬青道:“你去回玄乙公子,罪人冬青,愿意同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