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利呆住了,他不曾想到自己所要经历的战斗竟是如此,原本的自信一下子烟消云散,他万万想不到,连明军都还没看到,自己就已经完了,他身边的亲卫早就跑了个干净,甚至那些平素信誓旦旦的将佐也不见了踪影,有人直接朝他身边呼啸而过,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有人甚至直接一下子撞入他的怀里,红着眼睛大吼:“滚,别挡路,滚开”
什么安南王,不过是大家捧起来的一个棋子,当一切顺利的时候,大家三呼千岁,可是一旦一败涂地,再没有人对他客套和尊敬,没有人对他敷衍,他什么都不是。
炮声停了。
因为这个时候,一艘艘平底的舟船顺着大浪直接冲上了沙滩。
紧接着,一队队的火铳手跳下了船。
带队的小旗带着自己的部下各自行动,十几个人为一组开始在沙滩上扫荡。
“小心,有陷阱”
可笑的叛军暴露了陷阱,这使得各组扫荡的火铳队开始变得谨慎起来,带队的小旗手持长刃不断地将刀刃插入沙粒之中,确认没有危险,其他人才亦步亦趋,他们都十分冷静,并没有嗷嗷叫着随意发起冲锋,每一个人手里拿着短铳,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职责,有人保护侧翼,有人在后队警戒,有人在前探路,一遇到乱窜或者红了眼提刀杀来的叛贼,自然会有专人火铳扬起将铅弹打出去,若是这人没死透,另一个人会立即上去补上一铳。
五十多个小队纷纷登岸,而后散开,小心翼翼地前行,时不时在雾中传出一声声火铳声响,而他们所过之处便留下了无数的尸首。
陈天利躺在了沙滩上一动不动,逃,往哪里逃最可怕的不只是敌军,还有原先那些原本听命于自己的部众,他非常清楚,那些所谓的将军,一旦战败,便会带着自己的私兵逃之夭夭,若是自己挡了他们的路,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结果了自己,树倒猕猴散,这个道理,他懂。
而且他想逃也逃不成,他被一个逃兵撞了腰,每动一下,便痛得咬牙切齿。
所以他便如死人一般仰躺在沙滩上,心里悲凉,紧接着,浓雾之后出现了十几个身影,这些身影走得很慢,在不远处,有一个倒地的人发出呻吟,立即,小队里分出两个人去,其中一个走到那人身边,确认对方还有气息,随后另一人将短铳对准了地上呻吟的人,铳响了。
啪
一切又恢复了宁静,再没有呻吟,只有潮水拍打沙滩的声音,有大火燃烧的啪啪作响。
陈天利吓坏了,他看到铳响之后,不远处的那个人身体颤栗一下便蹬了腿,他不想死,或者说,他明知自己必死,却宁愿贪婪的在这个世界多留一刻,他连忙大叫:“别别杀我,我我是安南王,不,不,我是酋首,不要杀我”
他的声音立即引起了小队的警觉,立即有探路的一个火铳手扬起了短铳,对准了这里,随后,旗长低喝一声,三个人从小队中出来,小心翼翼地靠近这里,当一个身材高大的人靠近的时候,陈天利看到这张冷峻的脸,看到了他眼中的杀机,也看到了那黑乎乎的火铳,因为铳口正对着他,对着他的脑壳。
他连忙道:“不要杀我,且听我说,我是陈天利,我是安南王,拿了我,你们可以报功,报大功”
有人上前,蹲下来,似乎在仔细辨认他,随即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有人回去禀告,武官似乎和那禀告的人说了什么,那人有快步赶了回来,道:“小旗大人有令,押起来,送回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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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破门
沙滩这边已是一片狼藉,所有的陷阱也已做了标记,紧接着,一艘艘大船降帆下锚,更多的小舟放下来,郝风楼和郑和会同一群力士纷纷上岸,众人卸载一箱箱的食物和火药,火铳队则是集结一起,继续向会安县城开赴。
会安早已乱作一团,不少人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逃之夭夭,也有逃兵打算拒守,只是方才的场面实在害人,谁还有什么勇气尚且还有几分勇气的也已经孤掌难鸣,等到火铳队到了,几乎无人抵抗,所有人鸟兽作散,跑了个干净,也有一些却是整个家族便在这里,带着自己的私兵回到府中,叫人关了大门,心里忧惧不已,不知该不该负隅顽抗,整个府上鸡飞狗跳,女人和孩子的啼哭声闹个不休。
可是迎接他们的却是安静,出奇的安静。
那清化公阮健心知已经无处可逃,阮家上下数百口人都在这里,能逃去哪里他心里不免苍凉,想自己本是陈氏旧臣,战功赫赫,阮家在这里立足两百年,乃是陈氏安南南面的重要屏障,两百年来家族兴衰,想不到今日就要彻底的没落,再无复起的可能。
他在自己的大堂里后悔不迭之余,却是叫来了几个儿子,看着这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正,打算带着私兵杀出府去做最后一搏的家伙们,阮健眯着眼,老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深深吸一口气,他才道:“此次谋逆,错在为父,与尔等无关,阮雄,你是长子。又被那伪王陈天利敕为北军都尉,你怕死么”
阮雄是个壮汉,三旬上下,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道:“儿子不怕死。”
“好。不怕死。”阮健道:“你也不能活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