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视着他的胸口,任他挽起我的长发,一动也没有动。
“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仰头,望着他,一字一句,我缓缓开口,“青丝易挽缘已断,结发难结百年恩……”
手中的木簪蓦然坠地,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细微响声,范蠡弯腰捡起,低垂头眼,仍是细细地插入我的鬓上,冷风吹乱他的发丝,拂在我的脸上。
再没有看我,他转身便投入寒风之中。
屋外,飘进几片晶莹的雪花,范蠡转身细细带上房门,不让寒风灌进屋nei。
我只是站在原地,听着那孤独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他曾经说,范府只是一个府邸,而非一个家,当时我曾信誓旦旦,有我的地方,便一定会是家……
当时誓言仍是耳边,只是人事已非……
“伤你至此,非我所愿……”隔着一道厚重的门板,我扬起的唇重重地垮下。
人生若只如初见,犹记当初,西楼月满,人月两团圆。曾经鸳鸯两心知,岂知此生魂梦长,天涯望断,此生梦魇……青丝易挽缘已断,结发难结百年恩……
肩上的斗蓬犹带着他的体温,温暖而熟悉的气息,缓缓转身,我已是疲累至极。
明知他心中有我,明知他不舍伤我,明知他心中所痛……我却故意视而不见,故意狠狠揭下他心口难解的伤疤,然后看着他鲜血淋漓,苦苦挣扎。
我竟然卑劣至此。
屋nei的炉火烧得很旺,我坐在榻边,止不住心里的凉意。
一阵腹痛猛地袭来,天眩地转。
从未有过的恐慌和疼痛扑天盖地袭来,我双手捂着腹,蜷缩在榻上,厚重的门紧紧地关着,挡住了屋外的风雪,却也将我一人孤独地封闭在这房中……
范蠡的脚步声已经听不到,他……该是已经走远了吧。
“梓若……”双手紧紧捂着腹,我张了张口,却连声音都是细如蚊蚋……被车轮辗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只是现在,那样延续的疼痛让我几乎失去意识。
狠狠咬着唇,我颤抖着手一把推倒了榻旁的陶罐。
“砰。”有些沉闷的破碎声在屋里响起。
“夫人!”梓若有些慌乱的脚步声终于响起,她冲进房来,看到我脸色煞白地蜷缩在床上,也吓得愣了愣。
“来人,快去叫大夫来!快!”只是愣了一会儿,梓若便大声叫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几个守夜的丫头茫然不知所措地匆忙走进房来。
“该死的丫头,还没清醒么,夫人要生了!”梓若扬手便狠狠给了一个尚是睡眼惺松的丫头一巴掌,“还不快去请大夫,若是迟了,仔细你们的皮!”
丫头们立刻清醒过来,忙诚惶诚恐地应承着去了。
“夫人,再忍一下”,梓若拿了软布细细地试去我额上的冷汗,“大夫一会儿就到了,大王出征前已经吩咐了吴国最好的大夫在宫中伺候着,大夫一会就到了……”
夫差……么?我无意识咬着唇,直到有腥甜的味道从唇上慢慢渗入口中,真疼哪……
“只是生产而已,女人都会经历的,不会有事的,夫人……别吓梓若啊……”大概是被我惨白的脸色吓到,梓若忙扯了一段绸布放在我唇边,让我咬着,有些慌乱地道。
“咣”地一声,门突然被重重地推开了,风雪猛地灌进屋来。
梓若慌忙用被子将我裹紧,回头狠狠斥道,“这么冒失干什么,若夫人受了寒怎么办!大夫呢?”
“奴婢去了大夫暂住的药房,可是什么人都没有,听守门的侍卫说,大夫昨晚就出宫了……”那丫头冻红了一张脸,有些唯唯喏喏地道。
“什么?!”梓若大惊,顿时也没了主意。
“去找越女。”咬牙,我道。
梓若忙应了一声,“好,我去找越女,你再忍一下。”说着,她转身匆匆离开。
好半晌,梓若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我有些困难地睁开眼,却仍是梓若一人。
“对不起,宫里哪里也找不到越女。”梓若满身的积雪,眼中犹带着泪。
微微闭了闭眼,我暗笑自己太傻,勾践已经下令孩子留不得,越女又怎么可能帮忙?
“出宫去请大夫”。我的声音低如蚊蚋,我想跟气若游丝已经差不离了。
“是是是,还愣着干什么,快出宫去把大夫请回来啊!”梓若忙道。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到了,我却仿佛听到腹nei的小生命在苦苦挣扎……他要出来……
我咬牙低头,看到殷红的血慢慢渗透了裙子,缓缓流出……
“天哪,血……”虽然曾经是夫差的女人,但梓若却也是个没有生过孩子的,此时也惊慌了起来。
腥甜的味道在口中流转,剧痛的疼痛从下腹传来。
“梓若姐……”门再度被推开,那被遣去找大夫的小丫头顶着一头的白雪,冻得红红的脸颊上满是惊慌无措,“呜……说是太晚了……守门的侍卫不肯开宫门……”
呵呵,我弯了弯唇,想笑,疼痛却让我逸出口的笑声变成了低吟,早该想到的,大夫出宫怎么能那么巧?呵……
防了那么久,终究是防不胜防……
“血……夫人……怎么办……”梓若愣了愣,声音微微带着哭腔。
“啊……”低吟声不自觉地放大,双手狠狠揪着被子,我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