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当也是白棉总是待在灵堂跟不肯进入他人家中原因。
白大叔死后,白棉就成了孤女,王家村人连停灵都不愿意多给一些时间,加上对白棉心存怨气跟恐惧,做出小偷小摸事根本不足为奇。
人所能呈现出来恶意,本就难以想象。
至于王大叔坚持认为白大叔是得花柳病而死,应该是白维岳曾想让白棉知晓人与人触碰起来是什么模样,他身旁没有玄解,用妖力耗尽瘟气想必要一段时日,肌肤溃烂被王大叔瞧见了,这才引起误会。
沧玉一直都认为蔓延在村子里瘟气是瘟神故意为之,哪知道现在搜集到线索却远远不是他当初所以为那样,不过许许多多问题都因此迎刃而解。
水清清说不准正是因此才躲过一劫,只是之后村子逃得逃、死得死,她想照顾平日待自己好老人家,才被传染了瘟气。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
而且……真有这么简单吗?
若白棉是无心害死了村子,那么让村子彻底笼罩于浓雾之中又是什么?
第八十二章
月光渐渐褪了色, 深山林木被撕扯出光怪陆离暗影, 光与暗交融着, 为大地描绘上别具一格图案。
白棉坐在树冠与山巅交汇处, 曲腿蜷缩在满布星辰河流边痛哭出声。
“要我陪你一会儿吗?”玄解轻声道,他并不擅长安慰人, 这招还是跟倩娘学, 每当他丧气失落时候,更年幼时他尚不能完全掌控自己脾气,对方总会轻盈地走到自己身边静静聆听。
白棉抽泣着点了点头, 在玄解走过来坐下时候, 她扑进了玄解怀里——如果不是足够克制,玄解差点把她丢进河流里,他险些以为白棉要攻击自己。
“为什么只有我——”白棉泣不成声, 女子声音本该娇俏悦耳如黄莺歌唱, 此刻听来嘶哑痛苦,可见嚎啕时人们声音都是差不多,她紧紧揪住了玄解衣服,泪水汹涌,仿佛要将身体里血与水尽数涌出,不多会儿玄解就感觉自己胸口s-hi透了, 冷风吹过, 心脏都微微颤抖了下。
玄解僵硬地伸出手去, 他手悬空了许久, 才迟疑地摸了摸白棉头发, 再顺了一把,轻而缓地拍了拍后背。
若是沧玉,他定会这么做。
玄解与这个姑娘素昧平生,不过是萍水相逢,可是此刻,他成了她唯一依靠。
这许多年来,玄解对他人感情一直颇为淡漠,从来不曾改变,不知道此时此刻想到不相干人是极无礼一件事,他拥抱着白棉,脑海之中涌出却是白狐优雅美丽身姿。
对于沧玉而言,曾经自己是否就如同如今白棉一般?
这让玄解觉得矛盾,出于本心,他并不在意白棉痛苦;然而出于自我,他又期望自己能做出更好举动来。
“只有我。”白棉喘息着,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她全身都在发抖,仿佛光着身子被人丢进了冰天雪地里一般,“为什么只有我,为什么我总是会害到别人,其实他们说都是对,我是个害人j-i,ng,其实是我害死了我爹,本来他……本来他可以活得很好……”
她一边哭一边打嗝,不断伸手去抹掉眼泪,神情看起来有点可笑。
玄解几乎能听见白棉胸腔要被压垮声音,女子喘不过气来,哭声哀痛欲绝,渡鸦悲鸣不过如此。
“沧玉没有事。”玄解最终只是如此说道,“你不必自责。”
他笨拙而尽职地完成沧玉交给自己任务。
白棉红着眼睛看他,轻轻摇了摇头道:“你不明白,对不对,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我自己。”她慢慢伸出手来给玄解看,那只手白嫩光洁,毫无瑕疵,几滴热泪滴落在掌心里,“如果……如果我再慢一点,他说不定会死,我就害死他了……”
这次玄解什么都没有说,他心里确是这么认为。
“我不该答应,他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是知道。”白棉紧紧把自己蜷缩起来,“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是我侥幸,所以……他才会那么痛,他才会受伤……”
深山与林木黑压压地围 绕着他们,那些暗影被月光轻巧挪移,叫人透不过气来,玄解皱了皱眉道:“你想再碰碰我吗?”
白棉猛地转过头看他,泫然欲泣,她很勉强地笑了起来,重新将自己包裹地密不透风,那双发红眼睛看着玄解,嘶哑声音轻轻道:“没关系,我早该习惯了。”泪水淹没在了面罩里,她低头道,“你用不着为我做这些事,这件衣服……你回去就烧掉吧,不然,说不准沧玉会生病。”
那场触碰没有伤到任何人,只是彻底打碎了白棉幻想。
“你是个很好很好人。”白棉没有再哭了,她看着自己脚尖,忍着泪水道,“所以我才不能害你。如果有别人跟我一样,而我又跟你一样,我绝对不会跟她做朋友,因为……因为我还有爹爹,我不想他生病。”
“我爹已经没有了,可是沧玉还活着……”白棉哽咽道,“我不想去了,你帮我道歉吧,就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没有坏心眼。”
这一日里白棉经历了大喜大悲,白维岳虽不以教导常人法子教导她,但仍教她如何与人为善,保留那颗赤子之心。因而她此刻悲痛欲绝,心中仍是为沧玉跟玄解着想多些,又由着自己伤了沧玉而内疚万分,只是此刻心神不定,不想再见沧玉。
玄解无声地点了点头。
白棉这才站起身来,她很深很深地看了一眼玄解,眼里似是带着笑与泪,轻声道:“原来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