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寸步不离地跟在顾慎之身边,墨镜下一双鹰隼般锋利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跟着顾慎之前后已有二十年,虽其貌不扬且少言寡语,可在保镖这个行当里,他的名字和当年的传奇故事一起,至今仍被后辈们广为传颂着。
林骞默不作声喝完手中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从喉咙滑进胃里,在舌尖处留下绵久不绝的回甘。大厅里人流穿梭,他的视线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顾景羲那一抹清冷的剪影。
顾景羲一身暗蓝无尾双排扣晚礼服,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规矩地扣实,做工良好的手工领结恰到好处地缀在他的领间。剪裁合身的长裤衬得他腰细腿长,稍一动作,长裤两侧的银色镶边就在灯光下划过一道暗雅的光。他长得好看,日常休闲装就足够吸引人眼球,这回换上正装,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般。
他一出现,就吸引了场上几乎所有年轻女孩的目光,胆大的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胆小的也忍不住借着同伴的掩护偷偷打量着他。可偏偏顾景羲本人对自己在众多姑娘们心中造成的巨大杀伤浑然不觉,大约是被那些毫无遮掩的目光盯得烦了,他略有不耐地一抬眼,霎时眼波流转,一时间就连穹顶上流光潋滟的水晶吊灯都黯然失色。
林骞见他一副不耐的样子,知道这个人向来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场合,这回也是因为自己父亲做寿,不得不来,可脸色倒依然臭得丝毫不顾外人想法。这种场合说实在话他也不太喜欢,只不过比顾景羲多了点克制,不会把喜怒那么直白地表现在脸上。他笑了笑,刚想再去拿一杯红酒解闷,就见顾景羲的视线准确地投了过来,尖翘漂亮的下巴一扬,目光里隐隐带着些警告的意味。
旁人不懂顾景羲在瞪着些什么,林骞却是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自己肩伤刚好,此时确实是不宜多饮酒的。
好好好,不喝就不喝。林骞认命地把手举过头顶,带着些讨饶的意味,扬起的嘴角却暴露出主人此刻内心掩盖不住的笑意。顾景羲对他这种无条件的言听计从向来没辙,迎面对上他哄小孩一般安抚意味十足的目光,像是被噎了一下似的,有些恼怒地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林骞因为肩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顾景羲就陪了一个月。林骞的住所隐蔽,知道他住所的几个人里,四个管理人每天都有自己分内的事情等待处理,只有顾景羲有这个空闲。
顾慎之逐渐放权之后,他成了一号仓和三号院的直接负责人,但是王文言和张寒钦一向办事稳妥,这两处平常几乎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惊动顾景羲。与顾景羲不同,每天需要林骞亲自处理的事情非常之多,林骞的迅速恢复也成了重中之重。如此一来,顾景羲便避无可避地承担起了照顾林骞的工作。
顾景羲也不在林骞家里过夜,他每天早早地来,带一桶冒着腾腾热气的粥给林骞当早饭,那粥花样十足,竟是一周七天顿顿都不带重样。林骞每次喝完粥,都发自内心地感慨荣妈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说是照顾林骞,可林骞哪里需要顾景羲照顾?帮林骞搞定一日三餐,再给他换完药,顾景羲一天的任务就完成了。林骞不是不想被顾景羲照顾——这是他多年岁月里少有的可以和顾景羲多相处一会儿的机会。只是他不舍得让顾景羲每天来回奔波,从小他就习惯性地站在了保护者的角色上,在林骞的认知里,顾景羲才是需要费劲心力保护的那一个人。
顾景羲是他脑海中多年无法磨灭的念想,也是他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的虚妄。
他是黑,而顾景羲是白,一个色值为0,另一个255,中间隔了一整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林骞深呼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远处的顾景羲,就算是站在角落里,他身上耀眼的光芒也几乎要灼疼林骞的眼睛。顾景羲习惯性的皱眉,因为什么好笑的事而不经意上挑的嘴角,想心事时不由自主带上的一副生人勿近的疏离模样……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小表情,他都认认真真地刻在心里,仿佛不抓紧时间,就再也见不到了。
“今天请各位来,除了参加我的生日宴,我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宣布。”宴会进行正酣,顾慎之走到宴会厅的正上方,一脸沉静地开口。他仿佛天生就从骨子里剥离了情感调动的器官,面对自己一年只有一回的生日宴会,神色中也没什么兴奋的成分。
他说话的时候,闹哄哄的众人鸦雀无声,等他话音刚落,好奇的众人又窃窃私语起来,纷纷猜测他口中的这个重要事情究竟是什么。
是顾家最近在商业上又要有什么大动作?听说最近王文言情绪不太稳,在商场上纵横捭阖从未有过失手的人,居然连着搞砸了两笔大单子。
是二号库终于找着了新的接管人?李金无故失踪之后,二号库的管理人职位一直都是空缺,这个神秘的空缺职位也一直是道上经久不衰的饭后谈资。
还是再猜大点,顾慎之准备立刻退位?据传他现在几乎把所辖事物全数交给了两个孩子,这个林公子也真是得宠,居然能让顾慎之将名正言顺的小儿子视作无物,反倒是将顾家半个天下交给一个私生子……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半天,越说越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性最大。顾慎之这几年几乎不过问顾家事务,顾景羲手握白道生意,没什么好争抢的,只是林骞这个来路分外神秘的“私生子”,听说为人彬彬有礼,可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