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群而不党。”
凤子桓却道:“你觉得你是君子,别人不一定这么觉得哦。”
“我何必在乎别人怎么觉得,为人臣子是事君的。”
她说完自己也脸红了,凤子桓回头看她一眼,她弯着腰拱着手,凤子桓微笑不语。
比赛当日,皇帝亲自宣布比赛开始,然后就把评委会的高官们分为两组赶到不同的赛场去巡视,作为监督之监督。皇帝本人带一队,崔仪带一队。首要关注的是官员铨叙的赛场,凤子桓一来想要选拔新的人才,二来需要杀一杀世族骄傲自负的锐气,将才不配位的世族官员尽量多地淘汰出去,于是在铨叙的题目上极尽考核之能事。明经、明法、尤异、治剧、兵法、y-in阳,各个方面都要求这些现任官员讨论出题,再经由皇帝和丞相反复修改,变成题目。第一轮比赛的题目如此确定,第二轮比赛的题目则都是由史书中选来——或是真的曾经发生过的事,无论哪朝那哪代,或是书中大致记载之事。题目极尽详细,比如都水监{80}官员的题目,就详细到如果为防何处发何等之洪水,当如何筑堤坝,于何处筑,征发多少民夫,要多少钱粮;相对的,针对民政方面的官员,则将案例延展,问如果于何处发生何等之洪水,当如何调拨存粮以赈济;财政之官员则会遇到基本的数学题目,如一州一郡中有户数多少,那么一年粮食与绢匹当收到多少,到了第二轮则会问,第一轮中,应收多少,实收差额多少,为何;负责兵器制作的官员被问到如何铸造又好又快的兵器、材料当从何处取得、修缮当如何修缮;鸿胪寺{81}的官员被问到北方鲜卑的礼仪——本朝礼仪考察起来毫无意义——然后又考察起了西南边陲白马羌的基本知识;少府{82}官员被问到铸币——这还好,第二轮比赛就问他们若朝廷准备铸造新币,按照如今国家的情况,当铸造何种{83}?
无用的废物朕不要,官员们在考卷里都明晃晃地读出来这么一句话,没有巧思的也不要。皇帝铁了心要淘汰人,众官员答题答得战战兢兢、满头大汗。
凤子桓站在台上,刚坐下喝一口茶,就听到考官之一抓住了一个作弊的。凤子桓看去,竟然是个鸿胪寺的官员,跪在地上,一手刚刚松开考官的袖子,大约是想求这位来自孙家的考官格外开恩——大概没看见另一个寒门出身考官已经走去找监事。
见皇帝在,考官当然向皇帝汇报。“舞弊者谁?”她问道,下面答是周家的某某。凤子桓听了就笑了:“朕小时候,总是听先帝说她的老师周复如何学识深厚,如何谨守古礼,世传《论语》与《礼记》,以为周家必是诗书礼乐之大族,没想到今日——”她用锐利的眼神快速地看了一眼跪着的那人,“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吧。”
说完,她靠回自己的位子上,又重新拿起茶杯。对旁边和自己一道的顾衡说:“顾爱卿以为如何?” 顾衡站起来作揖行礼,凤子桓压根不想阻止,甚至希望他的腰能再弯一点、顶好是折断,“臣以为陛下英明。”凤子桓继续喝茶,并未立刻接话,只是在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想起顾衡的弟弟顾宿和陆瑁往来的信件,其中有多少是顾衡授意的呢?
孙目当然也牵扯其中,但是孙目不足为虑,她只是真的很像找个机会扳倒顾衡。她就是恨他这种软绵绵地手段高超地对自己的限制。
“朕记得当日顾爱卿在朝堂上认为考试当缓行,给官员们准备的时间。”
“是。”
“不知顾爱卿说的可是这种准备?”
她知道不该这么说,如果没看到那些信,她也不会这么说。她那发青的脸色只有崔玄寂看见了。
顾衡又鞠躬行礼,“臣当时未能了解陛下之用意,但为官员们都能发挥出最佳水平方出此言,犯此大错。请陛下降罪。”
凤子桓没理他,只是笑着说:“嚯,朕竟然不知道顾卿尚为朕的官员们如此考虑。”顾衡还想说什么,被凤子桓摆摆手制止了。一行人坐看到中午,就地用膳。下午,一行人又去文试考场监督。她作为评委之首必须到场亲自出题,其次她也必须把顾衡带到那里去,就是顾衡不想去也必须去。早上的文试先两两分组行令,有的淘汰得快,有得淘汰得慢。出乎凤子桓和崔玄寂等人的意料,出身寒门教育赶不上世族的获胜者和出身世族教育良好的获胜者一样多。凤子桓见状喜上眉梢,而考官请皇帝示下,下午复试当以何题目,考哪种形式。凤子桓问道:“你们各来自于什么地方?”下面答哪里的都有,她逐一听完,算了算建康世族最多,但是这些世族子弟又多有故乡并他处的产业,还好四处游历,为公平计,她说道:“限你们每个人以自己的家乡、或者自己曾经去过的郡县为题目做赋一篇,山河地理,人情风俗,内容不限,长短不拘,但求文采要好;两个时辰为限制。”
下面一片答好,然后悉悉索索地动笔。凤子桓转身对顾衡说:“朕以为,今日所出之赋中佼佼者,当集结成集,刊行天下。不知顾卿以为如何?”顾衡只能说好,即便知道凤子桓这是在以一群寒门士子的作品与他自己的作品相提并论。凤子桓哈哈大笑,说那顾卿就留在这里替朕监考吧!顺手还留下了樊登以免顾衡有任何一点徇私的机会,自己则大踏步去比武赛场看崔玄寂。
比武抽签以分组,不给任何对于公正性的非议出现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