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崔玄寂前几次要求离开的时候,她们还是吵架。崔玄寂的理由一般还是尽力帮忙,凤子桓说朕不需要,你好好养伤。崔玄寂被她磨得烦躁而无奈,便说陛下将我如此软禁在宫中到底是怕什么,凤子桓闻言自然发怒,气得咬牙切齿,先说自己都是为崔玄寂好,崔玄寂却不领情,又说崔玄寂天天想着跑出去,是不是背着自己谋划着什么事情,然后枪口自然转移向崔仪,论断与此前无异——崔玄寂没辙,决定放弃。也不想往外传递什么皇帝最近脾气依然暴躁的消息了,免得祸害他人,这时候当真是“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作为”了。
争执就如此展开,大的问题逐渐丢失,细枝末节浮上台面,双方逐渐在歧路中迷失。崔玄寂往往吵着吵着就咳嗽起来,而凤子桓见状便心软,心一软也就不再和她吵,自己憋着怒气去练剑,让秦太医来处理。秦太医每每看了她,都说崔大人还是什么都不要管了,你这没病没灾,抑肺火的药也吃了好几副,老不好只能怪自己。
都怪我自己,没错,她甚至不想自己的咳嗽好起来,否则她大概会失去凤子桓对自己仅有的关心——她以为现在凤子桓从心底应该是厌恶她的。这九五至尊偶尔流露出来的柔情让她迷惑,因为不知真假,享受它就像饮鸩止渴。
“玄寂,朕——不过是希望你多陪陪朕,你不想吗?”凤子桓的声音很低,崔玄寂甚至想问她嗓子为何哑了,但早已溺死在这温柔里——这时候反过来观察自己,就好像看到一条在水洼里挣扎的鱼,水洼明明只有那么一点水,却也是它仅有的水,胜过海洋。
再有一个人来爱我,我也……不,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了。
心脏在疼痛,它已经习惯了疼痛。
“我想陪着陛下,只怕陛下不想见我。”毕竟这些日子,你也躲着我。“与其如此,我不如还是出宫去,在自己应该呆的位置上,为陛下尽忠。”
长久的安静之后,凤子桓缓缓道:“去吧,朕准你去。走之前,去找秦太医多拿些药。如果不舒服,就在家里多休息两天。”
崔玄寂想要叩首,凤子桓让她免了。
崔玄寂走后,凤子桓继续去找石头练武。幼时学习剑法时,母亲曾对她说过,招数是死的人是活的,不一定每一次使同一招都要完全一致,要学会根据实际的情况做出调整。母亲说,毕竟家传功夫可以帮助你寻找到对手的弱点,有弱点就刺,不浪费时间。
她一掌打在一块大石头的底部,将石头打得飞起,然后拔剑追去,脑海中想象着石头可以代指何人,是顾衡,是孙目,是别的刺客,是许多人的许多剪影的综合。她唰唰挥动着剑,剑锋所及,石头上落下各种各样的划痕。即将刺出最后一剑的时候,她看见这石头居然是崔玄寂的样子,而飞景刺穿了崔玄寂的胸口。
她猛地抽出飞景,石头随即碎裂,周遭一片安静,只有她一个人在原地站着,站了很久很久。
你去吧,去,离开我。这样对我们都好。
她最近觉得周围若有不清不楚的黑影,便都是朱仙芝在看着她。
入夜,不太放心的谢琰干脆自己也来参加监视活动。她一路攀爬到高处,手里拿着个桃子,腰上别把铁扇子,坐在屋檐儿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大宅的两头。她在西南角,东、南、北三个门,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个人盯着。这样应该,她想了想,总能抓住点啥吧。
三口五口吃完了桃子,谢琰一边把桃核含在嘴里,一边漫无边际地思考着目前的形势。假如整个家族已经决定拥立别人犯上作乱,这个时候那就没有必要在建康滞留,何况并没有军事实力支持,留在建康只是受死。顾家代代出人,官运不曾断绝,难道和别的宗室联合只是子侄辈的计划,顾衡并不知道?但是凤子樟的确说得对,顾衡完全可以保持顽抗,死不盖章,方案还是会通过,他的姿态也可以保持,他为什么不呢?
来送熟食的人挑着担子进去了。绕着绕着,走进了顾慷的卧房。谢琰把桃核吐到手里,在手背上转来转去。据熟食店那个多嘴的店小二说,顾慷近来脾气古怪,一会儿吵闹,一会儿虚弱,一会儿脾气大,一会儿脾气好。要说体弱,看上去也没有。生了什么病?那还真看不出来呢……
送熟食的小哥出来了,走得挺快,步子也不太稳,走到半路还差点摔了一跤。谢琰目送他的背影,转过街角,回店里去了。但是,一个店小二,一个空食盒,为什么——
她猛然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刚才并没看见这个小二的脸,立即飞到最后一个观察者那里,问他刚才可否觉得店小二有异常,那人摇了摇头。“脸呢?长相有不同吗?”还是摇头。
谢琰让这个人翻墙进去看顾慷还在不在,自己又追了出去,然而早已四处不见人影。
跑回来一问,顾慷的卧房里只有一个晕倒的店小二。得。谢琰立刻回家,以最快的速度给专门负责监视顾家的朋友写信,我要顾家现在的一切情况,以最快的速度给我,一日一发。
三天后她得到的消息是:顾家一切如常。四天后的消息是仍是如此。一时间公孙曼的消息也没有,她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