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之气,一半也是因为感伤自己被夷族之后,仅存的幼子。
郭解整个胸腔几乎被剑锋贯穿,伤及心脉,已经药石乏术。
程宗扬深吸了一口气,「郭大侠放心。我程宗扬在此立誓:自今日起,视令
郎如吾子。我会养育他成人,教他读书习武,助他成家立业。我会告诉他,他有
一个了不起的父亲……」……
卢景飞身而下,落地时一个踉跄,几乎栽倒,他顾不得稳住身形,便扑过来
握住郭解的手掌,嘶声道:「老郭」。
郭解微微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低声吟道:「白马饰金羁,连翩
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捐躯赴国难,
视死忽如归……」……
郭解目光渐渐涣散,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消失不闻。
程宗扬抬起头,目中的怒火像是要将剑玉姬烧成飞灰一样。
剑玉姬眼波流转,似乎在注目倾听,又似乎对殿中的一切都毫不在意,温柔
如水的笑容下,掩藏着一丝置身事外的冷漠。
「咔」的一声,程宗扬脚下地板碎裂。他速度提到极限,几乎是瞬间出现在
剑玉姬身前。他没有直接出刀,而是将长刀贴在肘下,闪身一个突刺,捅向剑玉
姬腹下。
剑玉姬将定陶王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程宗扬身形急停,在刀锋撞上定陶王之前,堪堪止住脚步。剑玉姬纤手宛如
白玉雕成,然而每次落下,他心脏几乎都要漏跳一拍,生怕那贱人一掌下去,拍
得那个小娃娃颅骨尽碎,脑浆迸出,七窍喷血,惨不忍睹。
当剑玉姬拍到第三下,程宗扬终于坚持不住。他往后退了一步,「你狠。这
一局,算你赢了」。
「公子过谦了」。剑玉姬款款起身,拉着定陶王的小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样微笑道:「妾身在汉国苦心孤诣,经营多年,才好不容易得了一席之地。岂
知旬月之间,就被公子搅得天翻地覆……」……
剑玉姬感叹道:「若非妾身亲自出面,游说东方曼倩转投他乡,今日胜负,
尚未可知」。
程宗扬表情冷硬,心里却一阵翻腾,这贱人各种阴招层出不穷,没想到她首
先拿出来说的,居然是战乱之前就去了宋国的东方曼倩,如果东方曼倩能留在宫
里,局面会怎么样?至少自己用人之际,不会时时捉襟见肘……。
但紧接着,程宗扬就反应过来,这贱人多半是虚晃一枪,故意扰乱自己的心
思。他冷笑道:「接着吹。要不是你运气好,这会儿哪儿还有翻盘的余地?把自
己打扮成先知,你也不嫌累?」。
剑玉姬嫣然一笑,「公子既然不信,那就算了。但说到胜负……这一局,还
是公子赢了」。
说着她把定陶王交给阮香凝,「接好了。这可是汉国的天子呢」。
程宗扬寒声道:「贱人,你搞什么呢?」。
「妾身只求公子一诺」。
程宗扬紧闭着嘴,看她玩什么花样。
「请紫姑娘高抬贵手」。
剑玉姬停顿片刻,轻轻吐出两个字,「魔尊」。
程宗扬终于明白过来,可他觉得这事实在太过荒唐,「你们为了那具魔尊的
雕像,宁愿放弃汉国?」。
「刘建已死,成光又受了睛州商会的引诱」。剑玉姬坦然道:「我们就是拿
着这位天子又有何用?看似大权在手,实则镜花水月而已」。
程宗扬心头狂跳起来,「我要不答应呢?」。
剑玉姬轻笑道:「前天子尸骨未寒,新天子若是再驾崩……大家脸上可都不
好看」。
这是威胁。自己要不答应,她就索性把定陶王弄死,宁愿便宜了旁人,也不
让自己好过。
程宗扬道:「这事我要跟紫姑娘商量」。
剑玉姬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为示诚意,天子先行交还。但不妨提醒公子,
若是公子翻脸毁约……」。她望着被阮香凝搂在怀里,小声呵哄的定陶王,轻轻一
笑,用手指在颈下划了一记,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足够清楚。
程宗扬阴沉着脸,良久没有作声。
片刻后,秦桧走过来,「巫宗的人都走了」。
不知何时,周围的厮杀声已经平息,弥漫着血腥气的昭阳殿内沉浸在一片哀
伤的气氛中。
程宗扬叹道:「我知道她为什么要杀郭解了——如果郭大侠还在,他们想刺
杀新天子,可没那么容易了」。
秦桧皱起眉头,剑玉姬此举太过匪夷所思,但他也推敲不出其中的关节。
殿内的凉州军已经放弃再没有意义的厮杀,他们单膝跪地,一手扶着长戈,
一手按在胸口,在主帅身边围成一圈。人群中间,贾文和席地而坐,董卓庞大的
身体倒在地上,头颈枕在他膝上。
董卓艰难的呼吸着,污血从他口鼻和颈侧的伤口不断涌出。
「老夫……戎马一生……俯仰无愧于天地……死于锋刃之下,是老夫毕生夙
愿。你们……都不许哭」。
贾文和道:「凉州男儿,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好汉。将军放心」。
董卓左右看了看,「老赵呢?」。
赵充国挤过人群,俯身握住他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