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导演嘴角抽了抽,“行,你来。”
那人很高兴地快步走过来,他伸出手,“请。”
戴上面具的白青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珠子在面具后像藏着无尽的话,可他就是不开口,只是这样看着你。
如果这样就想扮演无名的话就有些浅显于表面了,卢制片有些失望,但是他保持着对每个演员的尊重,开始了与白青沅的搭戏。
“你是谁,你要去哪里?”
《夜话》中黑袍老叟对于这段这样写道:夜三更,宫门禁,闻庭中有履声,一人携笏急遽,当是时,逢劈面冷风,气寒透骨,寒栗战战,思言常见怪异,遂疑。猝见一白衣人伫前,不惊不退,大言曰:何人?行至?
这个在宫禁时候还能走动的人,是当朝的丞相阑异,他被皇帝宣召进宫商讨了大半夜出来,急匆匆就要出宫,结果突然迎面吹来一阵寒风,这风来得奇怪让人遍体生寒怎么都觉得不对,阑相立刻想到了最近宫里纷起的传言,这传言传了半个月,闹得宫内人心惶惶,阑相也从自己眷属那里听到了这些。而就在这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人。
阑相不信神鬼,当然以为是宫里的哪个奴婢,宫禁时候除了巡逻的侍卫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走动,于是他就大声地斥责,问她去哪。
这行为放如今看,也是有点儿胆大。
卢制片说的台词是白话版的原文内容,一点也没有为难对面的人,但是无名的难是出自本身的。
《夜话》当中对于无名的描写是从这行字开始,无名穿着雪白的白衣,面上蒙着白布,这白布没有任何的绳子但是就是稳稳当当地系在他的脸上。在大半夜这样打扮,是人都会觉得不妥。
但是更加需要注意的是,跟现在试镜的面具不同,无名覆面的布是让演员根本看不见前面,而观众也无法看见他的表情。无名脸上的不是装饰,而是代表了被禁锢的前尘,虽然解不下来但是不妨碍他的视线。而他的脸,只有呼吸中,能微微看见被吹拂起来的白布下的下巴与唇。
无名所有的剧情,通过的都是台词与肢体动作,如果台词功底稍差,无名的饰演会影响整个故事的氛围。所以难怪陆导演觉得白青沅不适合无名这个角色。
“你,能看见我?”
卢制片惊了一下,下意识往白青沅脸上看去然后退了一步,可是当退完那小小的一步,他突然想起,自己并不是在黑暗暗的走廊之中,自己也并不是《无名》中的那个阑相。
卢制片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禁惊愕。
他的声音与相思里听到的巫夜声音相同,这说明白青沅在相思里用的是原声。卢制片耳朵里从中听到的,却与相思是大不相同的意味,吐字清晰是台词最基础的标准,比起相思里平稳的角色特x_i,ng,白青沅的声音在此时既不突兀也不会让人出戏,幽幽地,鬼魅地,不需要任何后期处理,优秀地扮演着角色,将无名的情绪直接传达到他人的心中。
你能看见我?
这么久以来,终于有一个人能看见我?
似茫然了许久中终于迎来了一丝清醒,他疑惑、期待地向着这个人反问,明明声音似鬼魅,却让人感受到一抹萧瑟之意。
在场的人们心底皆不由得浮出了一丝感同身受的恻然。
“宫禁时分,何人敢在此逗留?”
阑相为官多年,怎么不懂得审时度势,他已经觉得不对,但是他又不能让对面这个“人”发现自己的不对。
“宫禁?”
那“人”歪了歪头,对自己所不懂的这个词表达了疑问,然后向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可不是阑相退的那一步那么小,他无所顾忌地向前走了一大步,一下子与阑相拉近了距离,来到了他的眼前。
故事里的阑相状若神色不惊,但故事外的卢制片做不到。
白青沅并没有带上逼人的气势,可就是让卢制片感到不寒而栗,这种感觉不是害怕,而是遇到了出乎意料中的敌手时的寒栗。
卢制片紧盯着眼前依旧安安静静站着的人,他已经不能把他当成试镜的白青沅来看,他只是个制片人而不是专业的演员,面对面前这个在细微的肢体动作上也给予他极大压迫的无名,一步一步地紧追不舍让他感受到了吃力。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时,一道声音的出现解救了他。
“cut。”
所有人都是一惊,恍然地从情境之中撤离,只有副导演心潮起伏地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看着场中的白青沅。
喊出这个词的正是陆导演,他踱着步在人群之后走到桌前,像是在片场中一般随意地喊了卡。
而在这声后最快撤离情景的不是有些不安的卢制片。
白青沅微微低头,手指勾下系在脑后的黑绳,将面具解了下来。他的视线恰恰好地碰撞到了站在桌边的陆导演,不慌不忙,微微一笑。
陆导演似遇到有意思的东西,也跟着一笑。
一个好的演员不止能用哭和笑来感染观众,他们还能用这场戏中他们的状态来感染,有时一举手一投足都成为戏中的那个角色。陆导演曾经在一位影帝身上看过,只要是入戏,他能连走路的姿态都变成角色应有的弧度,细微的表情、细节的小动作,成就一个角色而非一个演员。
剧本上从来都是将概要放在其中,没有细节,而演员来读懂这个角色,赋予灵魂。好的演员能在那几行字上、几个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