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执着茶盏的手蓦地晃了晃,“亲自确认过了?”
“确认过了,确是穆小侯爷,”慕玄顿了顿,又道:“只是穆小侯爷与在鹿城时的样子截然不同,在栎陵日日醉生梦死,没有一刻是清醒的,属下还在他的房中看到了……辛美人的牌位。”
“啪——”
慕晚手中的茶盏倏地从手中滑落,碎成了几瓣。
绫兰和晴锁相视一眼,默默地蹲下身将碎瓷片清理干净。
慕玄抬眸看了眼慕晚,又接着说道:“辛美人的墓的确是空的没错,可她的骨灰,在穆小侯爷房里。”
慕晚垂着羽睫,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神色,低声问道:“小环呢?可有找到她?”
“也在栎陵,她说辛美人最后的遗愿,是希望陛下能放她出宫,陛下允了,因着辛美人的骨灰被穆小侯爷带到了栎陵,她便跟着去了栎陵。”
慕晚静了许久,忽然勾唇笑了,“这么说,宜安是真的死了啊,我还以为……还以为……”
她以为,钟衍会放过他们的。
笑着笑着,她突然觉得很冷,摆摆手让慕玄等人退下,跌跌撞撞的爬上了床榻,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紧紧咬着下唇。
心里隐约觉得,自己这一次,许是又自作多情了。
虽下着大雪,但年关将至,宫中热闹的紧。各处的树枝上都缀满了红色的八角宫灯,宫女们都换上了红色的妆花小袄,髻上的珠花也换成了红色的,看上去喜庆极了。
慕晚久久寻不到书,心中焦急,去找钟衍问又总会被他挡回来,反复了机会,使得她越来越烦躁。
几日间连绿萝都有些惊诧她的反常。
无休止飘了几天的雪团终于息了,慕晚披上斗篷带着绫兰急急忙忙出殿,去风荷宫后的天禄阁寻书。
哪知刚行至风荷宫门口,便遇上了被一群浩浩荡荡的宫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的柳明珠。
她肚里的孩子已有四个月,因为穿着宽大的宫装,小腹隆的并不明显,可跟在她身旁的宫人们却都是一副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的表情,一个个都盯着柳明珠,生怕她扭了摔了。
离得越来越近,绫兰见他们未有一人朝贵妃娘娘行礼,端着胳膊冷笑:“近来宫中生面孔颇多,这不知礼数的也格外多呢。”
跟在柳明珠身边的宫人闻言,堪堪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柳明珠朝着慕晚福了福身,垂眸道:“见过贵妃娘娘。”
她身边的宫人们也一齐福身行礼。
慕晚淡淡嗯了一声,路过她身边时,斜睨了她一眼,勾着唇角说道:“你现在已不是宫女,而是淑妃了,见到本宫不必如此行礼。”
柳明珠蓦地怔住了。她身边的大宫女桑椹却竖起了双目,欲要开口,被她不动声色地摁住了。
慕晚嗤笑一声,刚抬步欲走,又听得她说道:“娘娘留步,臣妾有件事想说与娘娘听。”
“哦?”慕晚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本宫若是不想听呢?”
柳明珠咬了咬唇,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是关于娘娘近来在找的一件东西之事。”
慕晚神色顿时一凝,黑白分明的眸闪着犀利的精光,死死看着她。
柳明珠瞧见她的眸光,不自觉地别开了视线,回首吩咐道:“你们都退下,本宫同贵妃娘娘有话要说。”
桑椹顿时急了,拉住她的衣袖道:“娘娘,陛下交代要奴婢们寸步不离地守着您的,若是您和您肚里的胎儿出了什么差错,奴婢们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陛下砍的啊!”
“放肆!”柳明珠秀眉紧蹙,“你竟敢拿陛下压本宫!”
桑椹被她一喝,立即垂首道:“奴婢不敢。”
“不敢就给本宫退下!”
桑椹唯唯诺诺的看了她一眼,却仍旧未曾退下,慕晚见状,抿唇道:“这里原也不是可以谈话的地方,”说着,若有所思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又道:“正好到风荷宫了,进去说吧。”
柳明珠还未开口,桑椹又急忙出声阻拦:“贵妃娘娘见谅,风荷宫死过人原就不吉利,辛美人又是得瘟疫去的,淑妃娘娘怀着胎,万万不能去啊。”
慕晚顺着桑椹小心翼翼的眼神看了看柳明珠微微隆起的腹部,又瞥了眼近在咫尺的风荷宫,想到钟衍吩咐绿萝带给她的那句话,似笑非笑地道:“离风荷宫最近的是明珠阁,去明珠阁,总不用怕了吧?”
钟衍说希望他的第一个孩子可以平安出生,可这后宫之中想要柳明珠肚中的孩子胎死腹中之人不在少数,她虽没有这个想法,但免不了被有心之人算计,去明珠阁,是最安全的法子。
一听回明珠阁,柳明珠身边跟着的宫人连同桑椹在内,都极为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正一品的淑妃原该住在永宁宫,只是柳明珠怀了孕,不益来回折腾,便未搬去永宁宫。然明珠阁虽小,却比落英殿要华丽多了,慕晚看着殿中那个夜明珠雕成的孔雀,勾了勾唇,是啊,落英殿就算重新修葺过,也仍然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冷宫。
柳明珠屏退了左右,慕晚也吩咐绫兰在门口候着,殿中只有她们二人,柳明珠亲自沏了杯茶放在了慕晚面前,慕晚低眸瞧了一眼,茶盏中盛的,正是她最爱喝的金丝银钩,看着那杯冒着氤氲白气的金丝银钩,她勾了勾唇,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