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没给她任何回应,依旧面色苍白地在那儿躺着,仿佛已经死了过去。
“我跟你说,你还真不能这样死了,你要这样死了那就太过分了知道吗?我有多少帐还没找你算呢!”撒完止血药散,她又用微微颤抖且满是鲜血的手去掏事先准备好了的包扎布带,“江应谋你真是个笨蛋,我老早之前就跟你说过了,光是脑子聪明,不会功夫有什么用?人家一剑刺过来能用你的聪明去挡着吗?真是个笨蛋,什么稽国第一聪明人,也就是个笨蛋!笨蛋!”
一阵风过,一大股浓烈的血腥味儿扑散开来,头顶上响起了两声呱呱,是闻着味儿赶来的乌鸦。
“滚!”她仰头怒喝了一声,乌鸦被惊,扑着翅膀飞开了。
包扎妥当,她又爬起来奔向了自己的马,从马背上的搭囊中取出药丸盒子和水囊,给江应谋服下了五颗百参丸,跟着又再查看了一下伤口,血给止住了,她稍微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的斗篷给江应谋覆上了。
跟着,她开始试着喊醒江应谋,因为在这样阴冷潮湿的林子里,醒着会比一直处于昏迷中更安全,但一声过去了,十声过去了,二十声过去了,三十声过去了,江应谋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江应谋……”不知是喊累了还是心累了,她喊着喊着,嗓音便酸涩了起来,脱口而出的这三个字隐隐地带着点哭腔。她埋头下去,将额头放在了江应谋胳膊旁,双肩耸动了两下,两行清泪滑落,滴在了碧绿的青草叶儿上。
这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强大的气流侵袭了自己,冰凉蔓延全身,恐惧逼近心门,无助得像个快要失去至亲的人一般,只会默默淌泪了,可眼前这个明明是自己仇人!
为何,为何在这一刻不是欣喜若狂?为何眼看着江应谋将死却不是彻头彻尾地快意恩仇?那侵满全身的冰凉来自何处?这穿彻心扉的凄寒又来自何处?一阵一阵的,逼得自己像个可怜的弃妇似的在这儿作莫名的哭泣。
江应谋,这算什么?我活过来了,你又死了,你告诉我这算什么?我的仇该找谁去报?你干完了所有的恶事却撇下我一个人孤单地在这世上复仇,那是不可以的,你得活着,活着看我如何恢复炎氏山河,看我如何将那些罪恶之人送入无间地狱,你得给我一个解释……你还欠我一个解释你知道吗?
原来,当一个与你共享过曾经的人要离去时,即便他是你的仇人,你也未必可以快意恩仇,因为你心中仍为他保留的那部分会在这个时候生生地从你柔体里拉扯出去,生痛,绞痛,各种痛楚全都会涌上来……
原来,当江应谋即将离去时,她所收获的仅仅是这样的痛而已。
“江应谋,你一定要一直这样卑鄙无耻任性可恶吗?”她缓缓抬起头,双瞳里满是不断垂落的泪珠,“我曾相信你是个好人,难道你就不能做一回好人吗?醒过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炎王室?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自己去找答案,一个人孤零零去寻找一个你可能永远都不会说出口的答案,很累知道吗?江应谋,江小白,你得醒过来,你要是个男人你就得醒过来!”
可那张白如死灰的脸没有一点反应,就像一幅简单素雅的水墨画褪去了大部分颜色,仅余下干枯的白和似有似无的黑,惨淡且灰暗。
“江小白……”她哽咽得再次垂头,“你太卑鄙了……什么卑鄙的事儿都让你干了,早知道就该让我亲手解决了你,你个卑鄙小人……
“无畏……”一声气若游丝的呼唤忽然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江小白?”她猛地抬起头,“你醒了?”
“无畏……”
☆、第三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做个决定
“什么?你要水?”因为激动,她又开始剧烈颤动了起来,往前趴了两步,俯身下去贴近了问道。
“无畏……”
“呃?什么?你说什么,江小白?你能不能先睁开眼睛再说?”江应谋那气若游丝的喉音实在太细太弱,除了他自己,别人恐怕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或许听见了她的呼唤,他那一双松散疲倦的白眼皮像徐徐开启大幕似的缓缓地打开了——灰黑色的瞳孔里布满了虚弱,空洞洞的像没了灵魂似的,但那股江应谋式的忧郁仍在。
“认得我吗?”她睁着一双大大的泪眸,也不管眼泪如何啪啪地打在江应谋脸上,就只想从这男人口中多听到一句话,哪怕多一个字也好。
那双灰眸凝了她好一会儿,终于有所回应了:“别哭……哭什么呢……好好的……我不会去跟……跟父王告状的……”
“什……什么?”她脸色微微僵了,父王?这是哪儿跟哪儿呢?
“怕了吗……终于知道怕了吧……”他略略发凉的手背缓缓抬起,轻轻地落在了她满裹滚烫泪珠的右眼角,“你可真是个小蛮子……炎小蛮……这名字取得真没错……别哭了……我不跟父王告状……乖……”
天,他是伤迷糊了吗?他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几年前的上吟殿吗?
那一回,他也是这样地昏死了过去,就因为她那不知轻重的一脚。当时她害怕极了,一直守在他床前,哭着跟他说:“江小白,你不要死,我不踹你了,你不要死好不好?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你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