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回说没有心事的时候,就像弩儿说他不怕高一样,心里和脸上是两个色儿,”江应谋迈近了两步,身上那股夹杂着檀香香气的酒味儿绕上她的鼻尖,“口不对心,这样活着不累吗?”
“公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公子有话不妨直说。”她垂头道。
“又来了,”江应谋微微吐着酒气笑了,“我最不喜欢看你这样,像只刺猬,刚刚碰到你,你全身的尖刺都竖起来了,仿佛准备随时朝我扎过来似的,我有那么可怕吗?或者说我有那么可恨吗?随口问问,不必又给我脸色看吧?弩儿说得对,咱们杜鹃阁谁脾气最大,怕就数你了。”
“我看公子还是回去陪二公子吧,您难得请他过来吃顿饭,您这个主人家都走开了,那怎么好?”她迅速扯下肩上的软披,塞到江应谋手里,“您还是赶紧回去吧,奴婢要回茶间帮忙了……”
“等等!”江应谋叫住了她。
“公子还有什么吩咐?”她转回身问道。
“明儿一早随我去城外狩猎。”
“不是才去过吗?”
“今儿去得晚,弩儿还不尽兴,与箫可鹫约好了明日再去,你也一块儿。”
“是,我知道了。”
她应完声匆匆走开了,江应谋凝着她的背影沉默了很久,直到江尘跑出来找他时,他才回过神来。江尘从他手里拿过软披,抖了抖给他披上了:“怎么拿着不披上?您跑这儿干什么?看兔子?”
他反背着手,踱步回兔笼旁:“她有点熬不下去了。”
“她?您是说林蒲心?”
“她始终不肯跟我说实话,憋在心里的东西越多,人就越疲惫,越容易出事。”
“她没有跟你坦白今早与大公子见面的事?那您觉得大公子为何会忽然找她?”
“任何可能都有,如果她真是细作的话。”
“公子,我劝您还是……虽然我看得出来您很舍不得,但林蒲心跟咱们不是一条心的,您还是舍了吧!有些人是可以教诲的,但有些人是宁死不听劝诫,您也拿他们没法。您已经给了林蒲心很多次机会了,是她自己不珍惜,这也怪不得谁。”
“舍了她很容易,”江应谋往锦鲤池边走去,“不过就是一副镣铐或者一剑封喉罢了,甚至她背后主使是谁我也可以不去查了,可是江尘,舍了她,我又上哪儿去找一副如此有效的止痛散呢?”
“公子您糊涂了吧?她不是无畏公主……”江尘略感惊讶道。
“我说过,她不是无畏,无畏已经死了,可是以前无畏也跟我说过,万一哪天不幸战死了,会派小祭仙来找我的,你说林蒲心会不会就是无畏派来的小祭仙呢?”
江尘偷偷地往上翻了个白眼:“我说公子,小祭仙那话您也信?那也就是炎氏的一个传说,说炎氏王族女子从一出生开始就会有一个小祭仙守护,死了之后,未了的心愿会由小祭仙帮忙完成,心愿了结之时,也就是小祭仙灰飞烟灭的时候。公子啊,那也就是个传说而已,这世上根本没有小祭仙。您别想多了,林蒲心就是林蒲心,她不是无畏公主的小祭仙。”
“万一是呢?”
“怎么可能……”
“万一是呢?”江应谋转过脸来,鲜有地露出了一丝丝男孩子般顽皮的笑容,“万一林蒲心真是呢?万一无畏死后真的派她的小祭仙来找我,告诉我她已经原谅我了呢?”
“公子,”江尘眉头都皱了起来,“您是不是喝多了啊?”
“呵呵呵呵……”江应谋仰头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
江尘更怵了:“公子您别吓我啊,您这么一笑,我都毛骨悚然了。好好好,就算林蒲心是无畏公主派来的小祭仙吧,可她是个坏祭仙啊,咱们不能留她呢!”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个坏祭仙了?细作中也有好的。”
“公子……”
“回吧!”江应谋抬手拍了拍江尘的肩,带着一脸悠哉乐哉的笑容走开了。
江尘双手叉腰,对着池里游来游去的锦鲤们呼了一口气,摇摇头道:“我真宁愿林蒲心从来没有出现过,瞧瞧你们的公子,好像都快被她弄迷糊了,唉……”
翌日上午,城外三里处的驷马沟沟口,箫可鹫与江应谋一行汇合后,纵马往沟内奔去。
弩小公子十分兴奋,一直奔在前头,箫可鹫紧随其后。江应谋是来散心的,骑了他的灰色大马,慢悠悠地走在后面,她和江坎分列左右。
“公子,”江坎忽然勒住马,指了指二十步远的矮丛里,“那儿好像有只短尾巴的,您试试?”
江应谋勒马望了一眼,回头笑问她:“要不要捉了给你的小灰兔做伴?”
她抬腿跃下,蹑手蹑脚地向草丛里的那只短尾巴靠近,可那小家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儿,蹭蹭蹭几下就蹦得不见了。江应谋在背后喊道:“蒲心,捉着没有?”
“没呢,跑了。”
“那我在这儿等你,你去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