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要等上一会儿。闻晚等着等着,目光从四周落到裴予身上,他开始寻找醉酒状态,尝试各种趴在石桌上的姿势。
亭内有四个角挂了宫灯,光线是柔和的黄,侧边有打光师手持打光板站着,两种颜色交织,显得格外热闹。周遭喧闹,他未察觉,就在这一刻,他仿佛只落进了她一个人眼里。
蓦地想到吻戏的事,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用力,闻晚盯着裴予,视线下移,从他的鼻梁掠过,停驻在那双薄唇上。
等一会儿要亲他,怎样才能自然些,再自然些……?
心跳稍有加快,她攥紧手掌,喉间轻咽。
出神太过,一不留心被他发现,“看什么?”
闻晚回神,只得敛了情绪,飞快藏好小心思,“没什么。”
很快,导演试好机位,各方就位,场务‘咔’地一声打板:“——”
镜头前的两人霎时进入状态。
裴予一杯接一杯,真的将酒壶里的水喝下,喝空了壶,又拿起酒坛子,模样醺醺半醉,实际准确给了镜头一个清晰特写。
台词大意是礼貌寒暄——也算不得,毕竟以他们的身份,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相处,就已是大不礼貌,极为不该。
丽妃克制着满腔爱意,看着心上人形容颓然,恨不能以身代为受之。燕俊王没了往日冷然,顾不上责她离席跑来寻自己的不妥举动,只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感情当中。
明月高悬,千里共婵娟,天下多少团圆,然而他的心事,怕是此生都不得圆。
丽妃谨守分寸,不敢逾矩,揪着心忍不住劝他。燕俊王不予理会,摇晃起身,走到凉亭立柱旁,自顾自对月吟诗,语毕,就此靠着柱身滑坐在地。
镜头移动,给了丽妃一个特写。她的痛苦和压抑犹如交织的蚕丝与细线,勒得她喉间发紧,眼眶生涩,偏偏溢不出泪。
燕俊王对月生愁,很快醉昏昏睡了过去。凉风无边,丽妃在石桌旁站了许久,缓缓行至他身旁。她屈身蹲下,不敢靠的太近,眼里却似有一汪化不尽的愁酒,氲然自醉。
周遭顷刻安静无声,连寂寥的秋虫也不再发出声响。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小心翼翼,一下一下轻缓,又显得沉重无比,将那从来未曾触碰也不敢触碰的眉眼,细细触摸。
指尖停在他的嘴唇上,微微发颤。
繁复的宫装皱然折起,沾染上地面尘埃,丽妃娇丽的面容如剑走偏锋别具一格的山水墨画,她的美不大气,也不庄重,是那种一刹盛开即为永恒的喧嚣燥闹。
她已经过了最受宠的时候,一日不如一日,就像即将开败的花。
然而此刻,皎白月光披下,却将她衬出了一味诡谲异样的美。
远山含黛般的一弯细眉极慢极慢蹙起,丽妃的眼里泛起泪,朦如白雾,灼热溢过眼眶摔落,冗长滞重的愁苦仿佛被牵扯拉进了空气中,默然无声却狠狠揪起了看客的一片心。
昔日荣宠盛极的宫妃泪花了脸,气势不再,高傲不再,连最后一点骄矜也放下,此时此刻孑然一身,只是一个可悲的局中痴人。
颤抖的指尖让开路,她含着泪,俯首吻上燕俊王的唇,闭眼瞬间,面庞湿意汹涌。
此间天地,唯亭台阁楼,山水草木,你共我。
清风明月高洁,我却问心有愧,亦情愿有愧。
……
“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