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的就回去复命了。”双喜倒识趣,立刻避开了去。
问秋与暮夏也特意放慢了步子。
楚景关切地问,“五妹妹没事吧?祖父可责怪你。”
“我没做错事,祖父为什么责怪我?”楚晴笑笑,“晚上我吃了烧蹄膀。”
楚景哑然失笑。
祖父震怒中叫了楚晴离开,他直觉得祖父或许会恼怒楚晴的不懂分寸,没想到完全没有这回事,反而让厨房上了楚晴最喜欢的菜。
“祖父还考我读过的书,说我的字不好,得多练练,又让我学棋,”楚晴烦恼地说,“我不喜欢下棋,可祖父硬塞给我一本棋谱和一瓮棋子,我连棋盘都没有。”
“祖父说的不错,学下棋是好事,没有棋盘,等回头我帮你做一个。练字的话,我有个朋友叫沈在野,他的字非常工整圆润,听说特地为女儿写了一本字帖,我请他多抄录一份给你。”
沈在野?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
楚晴正想讯问,已经到了二门,婆子正要落锁,看到灯光停了停,放楚晴等人进去。
***
二房院里,文氏坐在妆台前,对着靶镜一边卸着钗簪一边不满地道:“表哥今天为什么三番两次替明氏说话?”
当着人前,文氏称楚渐为“二爷”,可私下却仍按着未嫁时候的称呼叫“表哥”。
楚渐刚除掉外衣,身上只穿了月白色的中衣,完全将孱弱的身体显露出来。他年幼时生过一场重病,吃药伤了胃口,自此身子就不太好。
听到文氏抱怨,他缓步上前,取了梳子帮她通头,“我不是帮大嫂,这事儿本就胡氏不地道,母亲也犯了糊涂,其余人都是晚辈,我要不开口,难道你真愿意跟个妾同桌用饭?”
“这倒不是,我就是觉得明氏整天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这次给她个没脸,看她是不是还能那么淡定?”
“你就会置这些闲气,”楚渐满脸的不同意,“大嫂既没做错事,也没得罪过你,这家本就该她当,你占了这些年,早就该还给她了……大哥这次回来,我觉得他变了许多。估计也是一朝权落,心里不是滋味儿吧。”
“到底定了哪里的差事?”文氏急切地转身,不小心扯痛了头发,一把将梳子从楚渐手里夺过来,“笨手笨脚的,不用你了。”
楚渐好脾气地笑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
“几品?”
“五城兵马司是个正六品的衙门,皇上为了安抚大哥,给了他个正一品的官职。”
文氏道:“这不挺好的?不是说京官比外头的还要矜贵些。”
楚渐耐心地解释,“五城兵马司在东城、南城、北城等各有衙门,也有掌权的指挥使,大哥这个总指挥使说起来在其他指挥使之上,可他连个去处都没有,底下也没兵,只能闲在家里白拿俸禄就是。”
先前在宁夏掌二十万士兵,现在就是混日子的,这种落差是个男人就无法接受。
文氏终于明白了。
楚渐又道:“我估摸着除非有重大战事,否则大哥很难起复,父亲身体康健,再活一二十年没有问题,而景哥儿已经二十马上就成亲了,他为人处事老成周到犹在大哥之上。我揣测着,父亲很可能会把家业略过大哥直接交到景哥儿手上……帮了大嫂也是卖个好给景哥儿,以后晚丫头、旻哥儿他们少不得仰仗景哥儿。”
文氏闻言思量一番,可不就是这样。
楚晟她是坚决容不下的,最多给他点银钱让他分府另过,二房的财物都要交给旻哥儿,可旻哥儿才六岁,离长成至少还得十年。
楚晓跟楚晚以后可不得依靠两个堂哥。
长叹一声,“为了旻哥儿,能忍我就忍,再不得罪明氏就是。”
楚渐笑道:“你只别瞎掺和家事就行,还有那个胡氏瞧着不是善茬儿,以后莫搭理她。”
文氏“切”一声,“我去搭理个姨娘干什么?”
楚渐侧眼瞧见文氏妆盒里一枝金钗,拿出来比了比,道:“明儿你把这钗赏了张姨娘,回头我给你另买支好的。”
“平白无故地赏她干什么?”文氏心里泛酸,可仍取出来单独放在旁边,斜睨着楚渐,“你可记着,我要支镶红宝的,到时候壮哥儿媳妇认亲时当添头。”
楚渐无语,文壮还没定亲,这要成亲还不得两三年之后。
文氏虽然一颗心想着娘家侄子,但她有个好处,就是往娘家送东西从不瞒着楚渐,哪怕只是十两八两银子也会敞开了说。
“张姨娘当着全家失了面子,这钗算是补偿她的,”楚渐解释一番,又道:“以前没发现,五丫头倒是个机灵的。”
想起她一脸懵懂地问,“胡姨娘是客,那三姐姐跟七妹妹呢?”楚渐就忍不住想笑,这话他不能说,别人也不好说,就楚晴开口最合适。
头一次见人胡氏就闹了个没脸,回了大房院,她指不定怎么闹腾呢?
与楚渐猜测的恰恰相反,此时的大房院出奇的安静,西跨院老早吹了灯,正房倒是还影影绰绰地透出亮光来。
楚溥回家头一夜,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在正房里过。
从宁安院回来,楚溥就进了正房,头一句话就是,“明儿一早让胡氏过来敬茶。”
明氏并不意外,低声答道:“好。”
神情不愠不火不急不躁,倒是眉眼在烛光的映衬下格外温柔明媚,好像笼了层淡淡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