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洗尘没做到,两人心里倒是都膈应得不行。回去的路上谁也不想说话,霓虹灯影幢幢,行人一闪而过,电台里dj的广播腔千篇一律,粉饰着车内的缄默。
漫长的红灯,尹蔓靠在车窗上,目光落不着实处,只有斑斓的灯光在她的瞳孔里忽灭忽明,这场景似曾相识,引人忍不住一再探寻。
有人喝得醉醺醺地打来电台热线,对着dj一阵鬼哭狼嚎:“胡老师,我、我是你的忠实粉丝,我跟你讲个好消息,她今天结婚啦!……我喜欢她啊,可是我他妈配不上她!”
话筒里穿来耳光声。
dj忙劝道:“请这位听众先别自虐好吗?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总有解决的办法。”
那汉子哭得凄惨:“她对我那么好,我一个农村小子,又没车又没房,你说,她对我那么好除了爱还能为什么!结果人家只是同情我——”他又似哭非哭地笑起来,“妈的,同情我!”
尹蔓坐直身子。
dj见多识广,知道他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发泄,套路地安慰了两句,适时地将电话掐断,应景地放起一首缠绵的情歌,融化了闹剧一般的倾诉。
“还祈求着什么说不出
你的温柔怎可以捕捉
越来越近却从不接触
犹豫在似即若离之间
望不穿这暖昧的眼。”
……
寿司店外,关思媛身姿窈窕,好奇地问:“什么话非得出来说?”
姜鹤远斟酌道:“下次聚会我就不去了。”
他委婉的拒绝没有阻止她僵住的神情。
姜鹤远:“那我先进去了。”
“等等,”关思媛叫住他,不甘心地问,“那姑娘不是你亲戚吧。”
虽然是疑问句,她却说得肯定,他们还没进寿司店时,她在里面就已注意到了这两人。关思媛从没见过姜鹤远露出那样的表情,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他连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也没看到她,要是亲戚,那她宁愿把这几年打的官司吞下去。
姜鹤远默认。
关思媛干干一笑:“原来你喜欢那样的……不过她看上去倒是有点眼熟。”
那女孩笑起来的时候不觉得,但脸一沉下去,她总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姜鹤远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说道:“你没见过。”
他连番无动于衷的回应,令她止不住地生出些恼怒:“姜教授,你觉得在这种地方说这些话合适么?”
商场通道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关思媛不信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但凡他有半分尊重,都不会这样潦草地回绝她。
姜鹤远不明所以:“不是你先问我的?”
成年人之间惯于心照不宣,点到为止,他不懂为什么关思媛会突然发难。
关思媛被噎得哑口无言,发觉自己的失态,自嘲地笑了笑,努力作出一副洒脱的模样:“那还是朋友?”
这话纯属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她和姜鹤远总共没见过几次,连纠葛都还没来得及开始,怎么也谈不上朋友二字。
姜鹤远点头:“进去吧。”
结果下一秒,他就和关思媛感同身受起来。
“徘徊在似苦又甜之间,
从来未热恋已相恋。
陪着你天天在兜圈,
终须都归还,无谓多贪。”
……
尹蔓伸手按掉音乐,气氛寥落。
自从她说出那句话后,他的态度冷淡得显而易见,而尹蔓也没有正视过他。一路死气沉沉地回到家中,她才声如细丝地说了句:“晚安。”
“晚安。”
再无多余的话,彼此转身,背道而驰。
*
接连几日,姜鹤远都没看见尹蔓的踪影,两人仿佛又回到最初,被圈在这不大不小的房子里,却互不来往互不相见。
自从尹蔓在图书馆里遇见宋雪涵后,她就像跟屁虫似的缠上了她,每天待在尹蔓负责的阅览室,将桌子研究了个遍,最后找了个最合适的角度,一旦看书看累了,就撑着下巴开始欣赏她的女神。
尹蔓今天照例在书架前忙忙碌碌,宋雪涵惆怅地想,学姐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以前在吉他社里最忙的时候,招生、宣传、策划、培训、表演全由学姐一个人负责,却生生超过广播社做成了一个大社,最厉害的是连学习成绩也不落下,不管什么时候都总是微笑着,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她。
虽然她现在还是很好看,三百六十度无瑕疵,但是大多数时候嘴角都抿得直直的,眼神也变了,严肃得很。宋雪涵表达能力不行,具体说不清楚,只觉得和过去笑颜明媚的她好似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学校里传的那些谣言宋雪涵不是没听过,相反,由于她对尹蔓格外的关注,反而听得更多。
但她不信。
况且就算是真的,也一定是那些小人们嫉妒学姐,恶意陷害她。
宋雪涵没什么偶像,尹蔓大概就是她唯一的偶像了。其实学姐那时谈的男朋友她也见过,看上去对她关怀备至,大家都认为他们是天生一对,后来居然是那样的结局……
宋雪涵正对着尹蔓浮想联翩,不妨女神下一秒就站到了自己面前。
“你不用上课?”尹蔓问道,这姑娘的视线孜孜不倦地骚扰她,看得她心烦得很。
宋雪涵老实道:“我们只有早上的课……”
“好好看书,没事别瞎看。”
宋雪涵满脸问号:“我没瞎看啊,看你叫瞎看吗?”
尹蔓怀疑自己被调戏了。
真新鲜。
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