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生前看好的墓地。
罗煦下了车跟在人群的后面,她拿出黑色的口罩戴上,挡住了半边脸,以至于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献花悼念的队伍渐渐往前走,罗煦手里捧着一束新鲜的百合,默默地跟在最后面。
墓地修葺得十分大气,拾级而上,她在心里默数,才到半途已经有五十八步了。
前面有人在念悼词,追忆逝者,站得远的人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只知道跟着弯腰拜别。
罗煦往前面看去,乌压压的一片,都是穿着黑色一脸肃穆的样子。
太阳升得越来越高,她眯着眼睛逆光看去,最前方那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似乎是裴琰,他背对着众人站在墓碑前,手里抱着骨灰盒。
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站得很直,像是一颗屹立不倒的松树。
属于老爷子的旧时代过去了,从此就是他来担负整个家族的兴旺了。
罗煦举起手,遮住上方的阳光。第一次,她竟然觉得太阳光是冷的。
下葬的仪式结束,数十位保镖维护着秩序,引导大家下山。
手机响了起来,罗煦划开接听。
“喂。”
“去车子等我。”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面对着她。
罗煦侧身看他,轻轻点头,“好。”
为了不影响正常的交通,老刘把车子停到树下,让出一条通道。
来时整齐的车队纷纷离开,刚刚还热闹的墓地一下子冷了下来。
罗煦降下车窗,五月份了,拂过她脸上的风还是凉的。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想找到他的身影,一错眼,看到穿着黑裙白鞋的蔺如,她扶着老太太上车,俨然家人。
最后一辆车离开,墓地一下子寂静下来。
裴琰拉开车门,伸手撑在车顶上,弯腰,“下来吧。”
罗煦挪动自己略微笨重的身子,将手搭在他递过来的掌心,两人一起朝刚才下来的地方走去。
“再陪我上去一次吧。”他抬头看绿荫下的墓碑,影影绰绰,像是生成了结界。
“好。”她没有多话,牵着他的手,再一次爬上去。
刚才走过的这一条路,似乎因为身边这个人变了而有不同的感觉。
她走在他身边,深切的感受到了他的低落。
他握着她的手,仿佛有了再重新出发的力量。
“累吗?”裴琰开口,声音和清风一起拂过她的耳畔。
罗煦摇头,想缓解一下他的情绪,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仔细想想,我们还真有相似的地方。”她笑了笑,说,“你父亲也出轨了,我父亲也出轨了。只是你运气比我好一点,他仍旧是爱你的。”
“他不爱你吗?”
“他的眼里除了事业就是他后来娶的妻子,哪里有心可以分给我们呢。”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裴琰配合着她聊天,仿佛可以将这段路途再缩短一点点。
“他是一个生物学家。”罗煦淡淡的说。
裴琰停下脚步,侧头问她:“罗峰声是你父亲?”
“你知道他?”罗煦错愕的回视。
“美籍华裔,三年前获得过诺贝尔生物学奖,因为发现了幽门螺杆菌。”
罗煦用食指扒拉了一下眼角,说:“好像是吧.......”
裴琰有些不理解,他说:“作为一个科学家,他应该能明白读书对一个人是多么的重要,你作为他的女儿,竟然没有上过学?”
“上过,只是没上过大学。”罗煦偏过头,咳嗽了一声。
裴琰有些生气,实在不明白这是一位什么父亲。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算了算了,不说他。”罗煦挥了挥手,艰难的蹲下,整理墓碑前凌乱的小白花。
一个获得过科学界最高荣誉的男人,他的女儿竟然在为了读大学而苦苦挣扎,他没有伸出过丝毫的帮助,连问候一声也不曾。
父爱,对于有些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奢侈品。
“我一定会尽到父亲的职责,好好教育他。”裴琰在她身后,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
罗煦回头,惊讶一秒了之后是微笑,说:“你不用这么大的压力,我爸爸是最低标准,你肯定比他行的。”
裴琰伸手把她扶起来,认真的说:“要做,我就要做得最好。”
“你是chù_nǚ座吗?”
“??”裴琰挑眉。
罗煦舔了舔嘴唇,摆手,“反正你不需要有压力,我们都是第一次当父母,摸索前行嘛,做得不好改正就好了。”
裴琰伸手搂她入怀,单手绕过她的脖子,将她箍在自己的胸膛前,他说:“谢谢你。”
“不、不客气?”罗煦有些懵逼,他在谢什么?
他大概也懂她的迷糊,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来,认识一下这位老爷子,他生前还没有见过你。”
“哦。”罗煦赶紧站直,面对墓碑,有些紧张的说,“老爷子您好,我叫罗煦,我肚子里有个小坏蛋,他是你孙子。”
墓碑上的照片是老爷子四十左右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玉树临风,自有一股风度。他微笑着看着镜头,相似度和裴琰高达百分之八十。
“他,他跟你好像。”罗煦有些结巴,仿佛是裴琰躺在那里面,她不自觉的后缩。
他握住她的手把她带到身侧,“别怕,他比家里那位好对付得多。”
“据说人死了七天才投胎,你这样说,不怕他听到啊?”罗煦一直瞟墓碑上的照片,又好奇又害怕。
“他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