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的稿件见报了。言情穿越书更新首发,你只来+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许多人来到福州总院,把捐款送到小田的手中。动手术的前一天,小田高兴地告诉我,手术费已经够用了,其中一个名叫林风莲的女士捐了一万元,她是带着女儿来的。那个女儿很可爱很懂事,小田说。
我决定采访林风莲。她的身上一定会有故事。
按照小田提供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我拨打过去,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问,哪位?
我说了自己想要采访的打算,然而,对方一口回绝了。她说,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您别采访我了。
我说,如果你不接受采访,我的整个稿件就没法结束。
她说,我有一点钱,捐给她,也算做做善事。说不定有一天,我们家有事了,我也会需要人们的帮助。
那时候,她只是随便说说。我们都没有想到,真的有一天,她在医院里,也需要人们的帮助。后来,我经常想,难道冥冥中真的有命运的安排。
那天,经不住我软磨硬泡,她终于答应了接受采访。第二天,在湖东路一间经常去的咖啡屋里,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等候。有人推开门,穿着一件色彩张扬的大红风衣,一转身,一张异常美丽的脸庞照亮了整个厅堂,我惊异地发现,竟是她。
她就是几个月前的夏天,我和媚娘在五一广场有一面之交的阿莲。原来林风莲就是阿莲。她的老公也去国外打工了。
那时候,我经常想,阿莲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南国佳丽。她长得很古典,很清秀。小巧的五官搭配得无可挑剔,完全就像从那些蒙着一层岁月烟尘的图画中刚刚走出的古代仕女。然而,她长及腰际的头发却又染成了黄色,我后来常常嘲笑她的这个败笔。说她就像穿着一身铠甲的将军却拿着羽毛轻扇,穿着一身名牌西装却耷拉着一双草鞋。阿莲总是理屈词穷,便很气愤地说,我喜欢,你管得着吗?我笑着说,看看,气急败坏了吧。没文化,俗!
阿莲是一个很善良很仗义的女人,她身上沿袭着中国几千年一脉相承的道德传统:为人正直、与人为善、富有爱心、温柔礼貌;同时,她又很时尚很前卫,喜欢蹦迪,喜欢攀岩,喜欢郊游,喜欢极限运动。她美丽古典的外表下,包裹的是一颗永远都在勃勃跳动永远都不满足的心。
我们坐在那家咖啡店里,聆听着墙角音箱播放的音乐,音乐声温柔似水,蜿蜒流淌在我们四周,让我们的心仿佛漂浮在水面上。我们静静地喝着咖啡,没有加糖的咖啡有一种苦味,但喝过后又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从心底漫上,让人轻盈舒泰。时光和心一样宁静。我们看着墙壁上悬挂的这家咖啡店的广告词如果我不在家,就在咖啡店里;如果我不在咖啡店里,我就在去咖啡店的路上。我们默诵这如此绝妙的广告词,一齐会心地笑了。
阿莲说,她家在福清,那是福州五区八县最富裕的地方。这个县级市里高楼林立,星级酒店密布。宽敞平坦的街面上,疾驶的是奔驰和宝马一类的豪华车子。福清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国外打工,那是此地历经数百年而不变的传统。福清的财富,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从国外源源不断汇兑而至的美元、日元、英镑。
阿莲说,在福清,如果谁没有去国外打工的经历,会被别人看不起。
阿莲的老公在日本,已经走了三年,从没有回国过。
阿莲初中毕业。在福清,初中毕业已经算是很高的学历了。这里的孩子很早就辍学,在父亲兄长的工厂里做工。但是,这种家庭作坊式的工厂并没有形成规模,远远不及闽南地区晋江、石狮那样的品牌效应。所以,他们等到年龄稍大,就谋划着怎么出国。出国,似乎是每个福州孩子创造财富的唯一出路,尤其是男孩子。
阿莲很早就开始做石材生意。那些年里,石桌石凳石茶几正成为北方人乔迁新居的首选家具。阿莲以低廉的价格从石材加工厂把那些沉重的石质家具装上十卡车,一路摇摇晃晃地开到北方,石质家具就会有一半缺臂断腿,然而尽管这样,她还能赚很大的一笔钱。
阿莲说,那些年里,赚钱就像弯腰从地面上捡钱一样容易。
就是在做石材生意时,阿莲认识了一个模样很帅、生意同样成功的男子,那个男子以后成为了她的老公。
在一般人的眼中,阿莲的家庭很富裕。她的老公完全没有必要出国打工。听阿莲说,是他一直坚持要去的。他的二爷在日本,是抗战时期被日本鬼子当劳工抓去的。二爷在北海道那个日本最贫穷的地方修公路,他忍受了种种折磨和苦难,好多同乡被折磨致死,而他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并在当地娶妻生子。几年前,已逾古稀的二爷和他那个同样瘦得只剩下一把干骨头的日本妻子颤巍巍地回到了福清,受到了政府的热情接待,他被荣称为归国华侨和著名企业家。政府官员们前呼后拥地陪同着他,并明里暗里地希望他能投资家乡的社会主义建设。二爷说他现在和妻子在日本只是依靠养老金生活,而他退休前也只是一家工厂的清洁工,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说的什么企业家。但政府官员们不相信,他们说二爷太谦虚了,造福桑梓是每个炎黄子孙义不容辞的职责,在国外的哪个不是百万富翁。二爷布满皱纹的脸一片通红,不知道是羞愧还是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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