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下,猛地明白过来,忙不迭的道:“萧姐儿就是前几日染上了风寒,吃了药这几日也好的差不多了。我怕她再复发,才多拘了她几天。想来过了今天,也能好利索了。”
“嗯。”宁老太太耷拉着眼皮看了她一眼:“好了就好。小孩子家家的,多活动活动才好。多出来走一走,身子自然就好了。”
宁老太太虽然没有明说,但田氏知道她的意思,自然也不敢违背。只点头应下来,绕出东次间,从明堂里出来。眼瞧着老太太房间里伺候的几个大丫头都站的远远的,知道老太太给她留了脸面。但脸上仍然不好看,匆匆携了丫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边宁老太太教训田氏,端和自然是不知道。她跪在佛堂里,跪满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连起都起不来了,还是花妈妈把她抱了起来,心疼的不得了。
初初花妈妈是陪着端和一起的,岂知中途她想着给端和炖的药膳,就让碧波在那头守着。哪只她这边还没回来松柏堂,那头端和就打了起来。
端和这边跪够了时辰,起来了也顾不得察看膝盖,挣扎着就去找老太太。可真和老太太隔着一层梨花木架子的时候,她又心虚胆怯了,悄悄的掀起了半个帘子,探头探脑的往里看。
宁老太太原本正靠在姜黄色的引枕上闭目养神,耳朵里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睁眼就看到了跟偷灯油的小老鼠似的端和,正一脸忐忑的看着她。
她心里一软,冲端和招招手:“过来。”
端和眼睛一亮,挪动着小短腿就往里头冲,脱了鞋子往炕上爬,期间碰到了腿,也顾不得了,一头扎进了宁老太太的怀里。
“祖母~~~~~~”
宁老太太摸着她毛茸茸的头发,低低叹息一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
“知道了。”现在想来,她其实是太冲动了,即便不是大家门的小姐,市井街头的姑娘,也没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想来是自己孩子做久了,连脾气都往回长了。“是我不该动手的。”
“你是有错。”宁老太太也不客气,直接说道:“今日这事,源头的确在淑姐儿。但到了最后,你却是错处最大。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好生干脆的一声。
“既然错在别人,你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即便是忍不住了,也不能像今日这样愣头愣脑的撞上去。这世间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像你这样没脑子往上冲的,是傻人才干的。”
不对啊,这画风不对啊。端和愣愣的看着宁老太太,怎么思索都觉得祖母这话,明着是在骂她笨,暗里好像不是这个意思的呢!
“听不懂也没关系,只记在心里,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的琢磨。”宁老太太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小孙女,继续说道。
“祖母说的话,我都记得了。以后一定乖乖的,听祖母的话,不淘气了。”端和乖巧的说道。
宁老太太点点头:“端姐儿,我且再问你一件事。即便是今天淑姐儿没闹出这一档子事,只看你手上的镯子好看,你会不会给她?”
“不会。”
☆、风铃草(四)
09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端和有些忐忑。她知道她该说些什么才能更讨长辈的欢喜,但她又不愿意骗祖母,只能实话实说。
“为什么?”
端和想了想,回答:“若是别的东西也就罢了,但这个镯子是表姐特地送给我的,是她的心意。若是这样随随便便的送人了,岂不知不把表姐的心意放在心上?”
听完这些话,宁老太太并没有因此而流露出任何嫌弃或不满的神色,反而,有些满意:“还知道这些,就还没有傻到底。”
“哎?”端和是真有点蒙了。她觉得自己年龄退步了,智商也跟着缩水了。
宁老太太搂着她,凝视着房间虚空的一处,眼神有些经透岁月的沉重:“我教你们姐妹友爱,并不是让你们举着友爱的大旗予取予求,也不是让你们一味忍让。”
“端姐儿,你要记住。这世间的东西,能让的东西有千千万。但也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的。因为你一旦将底线的东西让了,就之后一让再让,直至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什么东西是能让的,什么东西又是不能让的?”
“哪些东西能让,哪些东西不能让。不是祖母告诉你的,而是你自己去摸索出来的。”宁老太太爱怜的看着端和,继续道:“祖母说的这些话,你可能一时半刻的理解不了。那也没有关系,你只要牢牢的记在心里,慢慢长大,慢慢领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这一夜的祖孙卧谈,很久很久的以后,端和都没有忘记。
她从这一天,才真正的意识的到,她身边的这位老太太,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深宅老妇。而是一个,经历了岁月的沉淀,有着满腹经纶的大智慧之人。
也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她将这一场卧谈,总结为十六个字:以善为上,从心而行。有所而为,有所不为。
垂垂老矣,回顾这一生。她发现,这十六个字,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印在了她的生命里。而她的这一生,也遵循着这个轨迹,从开始,到结束。
中秋节对于大邺子民来说,是仅次于春节重要的节日。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除了远在苏州的三房夫妇,还有跟着禅悟大师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二少爷宁时川,其他只要在府里的,都来给老太太请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