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君赢逝闭上眼睛,睫毛根部忍不住的轻颤,心里却已经隐隐的知道答案。
“皇上……”小时瑟瑟发抖,望著他的眼睛,眼里聚满泪水:“定是那白影带走小卓公公的……一定是他……”
“……不用说了,朕知道。”震惊过後,君赢逝好像慢慢恢复从容,声音淡淡的,泛著些冷漠孤独的味道,只是那只紧扣著门框的手,依然止不住地轻轻颤抖。
“皇上……”
君赢逝闭上眼睛,突然眼眶一热,好像有什麽热热的东西要破眶而出,却被他生生按压回去。缓了一缓,君赢逝勉力一笑,声音却晦涩嘶哑,明显是压抑著什麽的样子:“快宣……赵丞相……”
小时愣了一愣,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乖乖地道了声是,下去传话了。
君赢逝看著他小跑出去的背影,忽然闭上眼睛,低低地自嘲一笑,涌不尽的苦涩,就这样汹涌澎湃地直入胸腹,翻江倒海般地,狠狠绞痛他的神经。
苏引月……你究竟想怎麽样……
君赢逝摇头嗤笑,扣著门框的五指突然收紧,五道狰狞的抓痕,映在的,也许不仅仅是门框上,更是君赢逝的心间。那颗他信了他一遍又一遍,却又被骗了一遍又一遍的心间。
世间的感情,也许就是这样。
君赢逝笑了。
那是一种虚无的笑,是一种空洞的笑。
空荡荡的眼神里,没有笑容,没有伤心,没有泪水,也许只有花谢花开,也许只有随风蹁跹,更不再有……曾经深刻心底的影子……
君赢逝冷漠著轻笑,扶著肚子走回书房,轻轻拍打。
谁也不是谁的谁。感情可以背叛,可以欺骗,可以伤害,更可以摧残。
信了一次又一次,却被骗了一次又一次。
苏引月,是朕太傻,还是你太聪明?君赢逝苦笑,拍打著肚子的手,虽然轻柔缓慢,却没有生机。也许这就是他的劫,命中注定相见,命中注定对立,命中注定苦苦纠缠。
兜兜转转,你与朕的立场原来从不曾改变。
这,就是命运。
君赢逝苦笑。
朕是皇上,为君氏而生,为君氏而死。君赢逝缓缓走近榻边,单手轻抚著锦被的边缘,锋利的眉宇处,却全是解不开的苦涩。
昨日究竟是谁,他的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那人武功绝顶,来去如风,想要悄无声息的混入皇宫,不过轻而易举。
这皇宫……不过是纸做的城墙。君赢逝举目四望,辉煌气派的煜羡皇宫跳跃眼底,他却轻轻一叹,抿了抿唇,眼底说不尽的悲凉。
这一场兵变,到最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轻抚著锦被的手轻轻一顿,君赢逝默默抬起头来,忽然“刺啦”一声,一张好好的锦被,就被这样猛然撕裂。君赢逝轻笑,手下徒然一扬,被中散乱的飞絮一下子散乱飘飞在眼前,凌乱著落下,凌乱著凄美。就像他的心情,凌乱飘摇,纠缠挣扎。
恩恩怨怨,情情仇仇,不过一死。
君赢逝冷笑。
君氏灭了,他绝不枉生。但在他死之前,他也一定,要亲手,给那苏引月一剑。
君赢逝咬咬牙,攥紧双拳,坚定的双眸里带著拼死一搏的笃定,却也带著……万劫不复地沈痛。
“皇上!赵丞相到了。”
君赢逝一震,突然回过神来,缓了一缓,尽量压下几分情绪,慢慢道:“请丞相进来。”
片刻之後,赵跃颤颤走进御书房,偶尔伴著几声轻咳。
君赢逝立马迎上去,关切道:“老丞相可是身体不适?不舒服麽?”
赵跃又猛烈咳了几下,声嘶力竭的,就像要把肺也咳了出来:“昨晚偶感风寒,老臣竟不知。居然还这麽重……”
君赢逝扶著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吩咐人端上热茶,浅酌一口,意味深长地道:“老丞相……你这一生,为我君氏做的也已够多了……”
赵跃轻轻一震,大惊,起身就要跪下。
君赢逝拉住他,将他扶回床上,覆下眼帘,轻道:“……他来过了……”
赵跃一惊,手下一抖,茶杯和茶盏撞在一起,洒出些茶水来。
“……丞相,只怕攻城之日,就要不远了……”
“皇上!”赵跃一震,眼眶一红,声音突然哽咽起来:“是老臣的错,是老臣误献了计策,老臣不该……不该让那……”
“丞相。”君赢逝淡淡地截断他的话,摇头道:“此劫因朕而起,并不是丞相的错,丞相无须自责。
赵跃已经老泪纵横,声音微微颤抖:“皇上……老臣……老臣以为他是皇子的父亲,就以为,以为……”
君赢逝轻轻一震,随即覆下眼帘,静默半响,才淡淡道:“也许,朕的这个皇子,在他心目中,是不重要的吧……”君赢逝笑得冷漠疏离,赵跃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更加难受起来。
“……皇上……老臣无能……”赵跃挤出声音。
“丞相何出此言。”君赢逝再次将他扶到榻上,轻声道:“你是我煜羡的忠良,永远都是。只是……是朕这个皇帝无能,竟为了儿女私情……荒废了祖宗基业……”君赢逝清浅一笑,嘴角溢著苦涩,只是竭力地隐藏著,让人感觉不到他的悲伤。
“皇上……”
“老丞相……”君赢逝深呼口气:“不知朕最後的命令,丞相还听不听……”
赵跃眼眶一热,立即跪下,毅然决然道:“臣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