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塞,“我叔讹诈你的钱,我还你了。”阿媛自觉今日一开口,比平日里说话声大了许多。也许因为来往闹嚷,她怕自己说的话别人听不清。还也许因为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怨气,怨自己睁眼瞎子看不清。
宋明礼和刘靖升闻言均是一惊,可面上的神情却迥然不同。
刘靖升满脸怒气,从宋明礼手上拽过包袱,扔回到阿媛手里,“你这个女子,到底是太过难缠!早已签好字据,钱财两清的。你如今退还了钱财,莫不是还想将来明礼真的娶你不成?”
阿媛不理刘靖升,只直直地看着神情复杂的宋明礼,声音终于忍不住有些颤,“宋秀才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我是会拿一点恩情相要挟的人了?!”就算是没有过怎样深厚的情感,但仍旧算是相处了一段时间的,她不甘的,并不是他对她有没有过情意,而是直到刚才相见,她仍未觉得他对自己的人品有半分信任。刘靖升越是替他出头,她的心里就越是愤然。
刘靖升蹙了蹙眉,实不知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何意思。她决绝的神情慢慢和上次雨雾中娇小羞涩的身影相重叠,刘靖升突然觉得自己是否想错了什么。
☆、第25章
半晌,刘靖升仍有些防备地道:“不是来纠缠,那你还来做什么?”
阿媛颠了颠手上的包袱,看着宋明礼冷然道:“就是来还钱,宋秀才不想要了吗?”
刘靖升这会儿却不明白了,这女子到底什么意思。
宋明礼拉了犹豫着还要说话的刘靖升,对阿媛道:“阿媛姑娘,是我小人之心了。但是这些钱你不要还我,我受恩于你,还未曾答谢。”
阿媛听出宋明礼语声中多了诚挚。原来他还没忘记,自己救过他,而自己,已差不多忘记了。
想到他到底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心下多些怀疑也能理解,再说冲自己嚷嚷的并不是他,也许刘靖升的话并不代表他的全部意思。
心下怒气消了几分,阿媛摇摇头,将包袱重新递到宋明礼手上,声音倒是软了下来,“之前的事,确实是我叔的不对,我不知他讹你的事,否则……否则我不会任由他如此。如今你大可放心,他是再也不会来找你了。我也不会。”
说罢,阿媛又掏出那张红纸来,“这东西我本来想撕了,如今看来还好没有私下毁去,否则……”阿媛转而看向刘靖升,“否则又要落人话柄。”
刘靖升白了白眼,一展折扇,自顾自在旁边扇风。今天这事儿他怎么有些看不明白了?那还是看明白再插手吧,反正有自己在,宋明礼是不会吃亏的,总不成这小姑娘比那个莽夫还要难缠。
阿媛把红纸展开,将有字的一面呈现在宋明礼眼前,淡淡道:“你……看看清楚吧,还是当初那张,我没有私留下什么。”
宋明礼轻抬眼帘,淡扫一眼那熟悉的墨迹。自然是他写下的,如何会不认识?只觉得那殷红灼灼,竟有些刺眼。想到往事,不知该喜该悲。
“今日就当着你的面儿,我把它撕了。”阿媛将红纸撕成两段……四段……六段……直到那折叠起来的厚度实在无法撕动了。
阿媛几步走到河边,随手一扬,漫天飞红随风而舞,终于化作残花落入碧水之中。
刘靖升忍不住一拢折扇,在手中敲击起来,心道,好!好!好!这姑娘决绝的样子一点不像来找茬,以后明礼可以不再被琐事烦扰,可一心致力于科举了。
宋明礼的眼神却突然黯了,本来一开始心里的弦绷得极紧,几近断裂,如今那扣着的力骤然松了,却不代表会少疼几分。
阿媛也觉得终于了结了一件事,彻底地与过去那个懵懂甚至蠢笨的自己告别了,她面上轻松了许多,见宋明礼似还没反应过来,便淡淡笑着打趣道:“怎么?还不放心?应该叫你亲自撕的,让你解解气。”
宋明礼刻意弯了弯唇角,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做何言语。
倒是刘靖升心头曲曲绕绕,猛然又蹦出个后患来,仍旧有些不安,道:“姑娘,今日与你相见,才觉出之前对你有所误会,还望你不要介意。只是姑娘施恩不图报,那位吴大叔又如何能保证?”
阿媛苦笑道:“我叔前些日子遭逢意外,人已不在了,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阿媛今日出来卖糕,没有穿上那身孝衣。她这话一出,两人都觉得难以置信,这才多少时日,竟又出了这等意料之外的状况。
“你说真的?!”刘靖升脱口而出,“出了什么事?”
阿媛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不小心磕到头,走了。是意外。”
阿媛想到那日起了争执的原因还是由宋明礼开始的,不觉心头千回百转,只是这些缘故只能永远埋在自己心头了。
刘靖升看阿媛的样子不像说谎,再者,也该不会有人拿这等事说谎。他心中竟有些雀跃,有道是恶人有恶报嘛!只是他面上却不敢如此,却又怕自己忍不住,只得用扇面将自己的脸遮去几分。
宋明礼心弦一颤,除了觉得出乎意料,还又忧到,她如今孤身一人,如何安然存于这世道?他半晌,才悠悠吐出了几个字,“阿媛,你……节哀。”
阿媛点点头,算是应了,心下却道,他不愧是读书人,任何时候都能恪守含蓄有礼的风度,只是那颗真实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她却从来无法洞察的。
曾经这个人也是叫她动过几分心思的,如今看来,他不过尔耳。又或许,自己根本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