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有才华的女子,也得装作个假男人,才能立于世间?”
翎娘顿悟。
那之后翎娘便恢复了女装,她梳简单的发髻,穿简单的衣裙。但明明白白,就是个立于众人间的女子。
她渐渐摸索出了门道,看穿了同僚们的小手段。当她一旦洞悉了规则,那些人再也奈何不了她,反而屡屡败于这年轻女子之手。最后,他们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范氏翎娘,她有才华,有能力。除了生为女子这一点之外,真没什么能让他们诟病的。
翎娘便在城守府中站稳了脚。不是靠父亲,不是靠朋友,是靠她自己。
但翎娘一直都没想过嫁人的事。她年纪到了,却风头太甚,一般的人家望之却步。半年前倒是有一家富户来为幼子提亲。那家的幼子自小纨绔,眼看着便是分得了家财也迟早要败光的货。他的爹娘便想为他娶一个能支应门庭的媳妇,故此看中了翎娘。
这样的人家,不用问翎娘,范深直接便拒了。
后来没想到,阿城会红着脸,期期艾艾的来求亲。
阿城从小是和翎娘一起长大的,直如范家二子与毛氏双姝的翻版。
范深这一次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去问过了翎娘。翎娘却直言道并无嫁人之意。范深转告了阿城,阿城不由十分沮丧。
范深却含笑道:“世上之事,多难一蹴而就。愈是知难而上,勇往直前,愈是能抵达旁人到不了的地方。
得到了范深的支持,阿城勇气倍增,直接便去找翎娘谈。不意翎娘心意坚决,一直不肯允他。两个人拖拖拉拉的,闹到现在。
翎娘叫阿城气得脸都红了。
范深也没好气,他这斯文人难得动粗,踹了阿城一脚,道:“出征前求亲?你是想叫我女儿守寡吗?”
阿城忙道:“不不不,我是想翎娘答应我,若我能凯旋,便嫁给我。若我马革裹尸了……”
他顿了顿,大声道:“那你便把我忘记吧。另寻了良人嫁,或者……你自己好好过日子也成!”
翎娘怒道:“等你先活着回来,再来管我的事!”
阿城大喜:“那你这是答应啦!”
翎娘一噎。待要说不是,阿城已经翻身上马,喜气洋洋的骑到竹生身边,大声道:“竹生!竹生!翎娘答应嫁我啦!”
竹生和七刀坐在马上,都看向翎娘。
翎娘气得发昏,怒道:“我说过我不想嫁人!”
阿城却开心道:“对,你只是‘不想嫁人’,却不是不喜欢我!我不管啦,我就当你应我了!等我回来,就娶你!”说罢,生怕翎娘再说出拒绝的话,鞭子一抽马臀,就跑远了。
这傻子!这傻子!
从小跟她一起长大,比她大了足足四岁,读书却远远不如她。只是傻傻的,憨憨的,总是跟在她身后,一同玩耍不叫别的孩子欺负她,路过水坑便背着她过去,新得了饴糖就想着先拿给她吃……
他说想娶她。
她说,我遇到的事,你都清楚的。
他却道,那些事是你的不幸,却不是你的过错,没能保护你和巧娘,是我的无能,巧娘已经不在了,我想对你更好一点。
她说,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他道,此非怜悯,若是怜悯,我只要做你兄长,关照你一生即可。可我想做你的丈夫,是因为喜欢你。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他却少见的脸皮厚起来,丝毫不以为意,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再问她一回。
这个事一直让翎娘莫名烦躁。此时看着这傻子喜气洋洋的,穿着皮甲,挂着腰刀,她却突然惶恐起来。
说什么马革裹尸,真不吉利!翎娘气得直想把他拽下马来狠狠捶他几下。那傻子却一边骑着马往前跑,一边不断的回头看着她傻笑。
翎娘的眼睛忽然酸酸的。
算了,他若能凯旋,她便嫁吧。嫁人也没什么可怕的。竹生也说过,若遇良人,却轻易放弃,不也是另一种懦弱吗?
她范翎,才不会懦弱!
澎城两千可战之人,随着碧刃赤焰旗远去了。
翎娘随着父亲目送大家,忍不住轻声的问:“会凯旋吧?”
范深拢着袖子,望着远方消失的黑影不语。天上阴云密布,开始飘起了雪花。下雪是个好兆头,预示着来年的丰收。
但也因为寒冷,使得很多人开始龟缩起来。澎城军敢于在这个时候出战,在于他们装备精良。范深不知道竹生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黄金,也不知道她到底拥有多少。只知道她毫不吝惜那些黄金,在士兵的装备上力求最好。于是澎城的士兵就有了厚厚的战袄和棉鞋。无论是装备还是精神面貌,他们都和七刀描述的那些衣衫褴褛,身不由己的被裹挟的流匪完全不一样。
翎娘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回答,她轻轻的垂首,自己回答自己说:“一定会凯旋的。”
她还要,准备嫁衣呢。
澎城的人在期盼和担忧中迎来了两场雪。第二场雪下的时候,算着时间,正是澎城军该到了冀县的时候。
“雪衣该能派上用场吗?”翎娘看着地上的积雪自言自语。
竹生出资办的织纺,鞋坊。澎城新来的流民中的妇女可以去那里做工,养活家人。织纺的订单全来自城守府,军衣、战袄、棉靴,全出自那里。竹生订购了一批白色的布,制成带兜帽的斗篷。士兵穿上斗篷,拉上兜帽,在雪地里简直如同隐形。
能在冰冻的河上踏冰而行的木板鞋则出自工器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