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亦会给女儿办笄礼,只是要简单得多了,几个妇人何曾见过这等繁琐、严肃的礼仪。偏偏在这等繁琐和严肃中,又能让人感受到仪式的隆重和压迫感,让人不敢敷衍,只得打起精神来强记那些文绉绉的拗口的话。
“这是古礼。”范深道,“现在许多人家笄礼、冠礼都讲究奢华,却忘了根本。”
翎娘的笄礼不奢华,参与者不过父亲、师兄、竹生和几位妇人。连七刀这等“无关系”的外男都没参加。那些妇人都布衣荆钗,粗手粗脚。然而整个安静肃穆的过程却让观礼的竹生感受非常不一样。
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礼,是约束,是纲常,是准则。是一切与自竹生来到这凡人界便时时刻刻感受到的“崩坏”正好相反的东西。
这个世界,明明曾经有过很美好的东西,为何崩坏至此呢?
翎娘笄礼的那天晚上,竹生又做了梦。
她又梦见了火光。在血似的火光中,她并没有感到灼烧的疼痛。恰好相反,她仿佛浸在温热的水中一般,浑身每个细胞都说不出的舒服。
她醒来后把这个梦忘记了。
她在晨光中修炼,随着她的呼吸吐纳,能感受到空气中的灵气向她靠近,贴在了皮肤上,渗入进去。
这渗入的过程非常美妙。她不禁想起了从前她曾对冲昕说,修炼那么枯燥,还绝了口腹之欲,不知道他们这些修士是怎么挨过来的。那时候冲昕微笑不语。
现在她懂了。他不解释,是因为这种感受不亲身经历,是体会不到的。
修炼这个事情,一点也不枯燥无味。整个过程中,灵气入体的美妙之感都让人舒适。竹生常常一睁眼,便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时辰。
翎娘有时候咋舌,问她打坐这么久,不累吗,不枯燥吗。
竹生没法给她解释,只能像当初冲昕那样,微笑不语。
她现在想,原来真的不枯燥也不累,甚至在那过程中,也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长天宗里那些炼气和筑基弟子,几十岁了还心性如少年。
原来他们的时间,在修炼中,是这样仿佛快进般过来的。
高家堡的情况暗暗的传开,听说不为奴,一些原先还犹豫的人家也携了家人来投。高家堡的人口平稳的增长起来。
竹生大多时间用在练功和修炼上,深居简出。那些需要经营、管理的琐事都是范深来负责。
人多了,事情变会多。新来的人中,难免有一二刺头或心术不正的人。杀鸡焉用牛刀,对这等人,范深也不用告诉竹生,他直接放出七刀。
七刀跟着竹生习武,竹生对他要求一丝不苟,非常严苛。他的底子打得很扎实。
阿城虽然个子比他高很多,却很快就不是他的对手了。阿城很羡慕,但他半路习武,自身条件受限,也只能干羡慕了。且他是范深弟子,不仅要跟着范深学习,还被他使唤着协助他管理坞堡的各种事情。常常忙得脚打后脑壳,也没那么多时间去羡慕七刀了。
坞堡里的人都怕七刀。
七刀和竹生一样,除了村兵训练,他从来不管其他的琐事。他就像是一个男版的竹生,每天除了练功还是练功。
他运动量极大,饭量更大,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好在在这里,他能吃饱饭。竹生还时不时的给大家的饭菜里下点加强版蛋白质粉,养生排毒粉之类的,七刀就眼看着窜个子,身子板也鼓胀起来,不那么精瘦精瘦的了。
从半大孩子,开始有了少年的样子。
在竹生的身边,他不需要谄媚奉承,不需要逢人就叫爹。他只要不断让自己变强就够了。
他那些生存的手段收起来,渐渐流露的,便是真实了。
面对竹生,他俯首帖耳,无声的甚至无条件的顺从。面对范深几个人,他亦懂得收敛。但面对旁的人,他却比谁都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
他已经不是弱者了。
他是在土匪窝里长大的,见惯了生死流血,也早就杀过人。他身上的血气和杀意,在旁人的面前从来不收敛。
那些人都怕他,甚至比对竹生、范深都怕。
他们都知道,竹生姑娘慈悲救人,范大先生鞠躬尽瘁。但……“别惹那个叫七刀的。”人们说,“他会杀人。”
春日里,范深组织大家播种。
夏日里,翎娘想起来问竹生:“你生辰到底哪一日?也该给你办笄礼了。”
一晃眼,便过去这么久了吗?
等我回来,给你插笄。
那些话啊,在风中飘过。还记得那些吻,牵着的温热的手。象牙梳篦轻柔的梳理她的长发,指尖会流恋的擦过她的耳垂。
夜晚,在那怀抱中睡得安稳。有时能感觉到他的躁动,她会故作不知,嘴角却微翘。
等吧,且等她长大吧。
她而今真的长大了,怎么那些事回想起来,都像是上辈子了呢?
界门的另一边,真正的九寰大陆上,水月秘境再度开启。
在秘境中历练了两年多的众多修士们纷纷穿门而出。有人面满春风,亦有人衣衫褴褛。有些人甚至再不会出现在这世界上,将性命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不说秘境中的自然存在的种种危险,便是人与人之间,纵然有四大宗门没有落在纸面上的互不伤害的友好协议压着,也止不住人心的贪婪险恶。杀人夺宝,抢夺机缘,在这个修真界本来就是常态。
散修们出来便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