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管叔正指挥着一众家丁们,将一堆有的没的搬来搬去。无为瞧见十六手捧着几个画卷,拉过来询问原由。这才明了,因为昨夜金府莫名起火,烧干净一所小院儿。少师老爷得知,便吩咐他们将自家后院整理妥当,免得出现相同情况。
金府起火,偏偏只烧了一座小院儿?无为能够猜到是金公子所为,但还是想去瞧瞧情况。他抬脚就走,反被十六叫住,“少爷,您做什么去?”
“我……”无为笑吟吟道:“我出去吃个早饭。”
“少爷,现在都快午时了,哪儿还有早点?”
“那就吃午饭!”说罢,回首瞪了眼一脸坏笑地十六。
出了家门,就从不少路人口中听出来,金府的事情被传成怪力乱神。无为被一阵琴曲吸引,总觉有几分熟悉,和着曲调一路行来,停步在金府外。突然想起,这曲儿他在逍遥坊不止一次听到过,是宫羽经常弹奏的那首。“金公子难道把人带进府里?”他翻身蹲在一处屋脊,向内张望。
院中,金公子神情专注地弹奏,正是宫羽那架古琴。起手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脑中全是与宫羽一起的点点滴滴,宫羽的琴曲,温柔如水,总是能够惹人沉醉;他的人则是柔中带刚,冰凉刺骨;他的情……
手下稍有停顿,金公子喃喃问道:“宫羽,你的情呢?”问罢,又自顾垂首弹奏。
悲伤的琴声,闻者禁不住黯然销魂。无为越听越觉得不是滋味儿,尤其是得知这两人之间命运捉弄,他受不了这种憋屈,正准备离开,注意到一对儿双子。两个娃儿已不再锦衣华服,而是与金公子同样,着了一身素衣。
“金大哥,你弹地真好听。”一个娃儿率先凑过去,好奇地瞧着。另一个也跟过去,“好听是好听,就是惹人莫名有些想哭。”
金公子胡乱擦拭眼角,将一封信函放进怀中,“那便不弹了,带你们去逛街好不好?”
妇人连忙说道:“公子爷,您尚未娶亲,又白事在身,还是老妇带他们出去吧。”
“无妨。何必苟活在人言之下?”金公子一手拉过一个娃儿,对妇人言道:“我已掌家,今后他俩便是金府的公子。”
无为坐在金府房顶,看着一大两小,所过之处,无不有人交头接耳,指指点点。本来一场大火就够惹人生疑,金公子又牵着两个五六岁的娃儿走在街上,人多口杂地压力下,是要有金刚般的心。
不过,还是有那么一个行为举止异于常人的小子。无为坐看有涯在两个孩子头顶各抹一把,不禁扬唇一笑,“还真是敬业,无时无刻不忘修者本分。”对方似是有所感应,昂首望过来。两人目光撞在一处,却都没有移开的意思,就那样,隔着数条街道,遥遥相望。
十六找了半天,在金府墙头看到自家少爷。奈何他在下面又叫又跳,无为少爷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望着远处,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他纵身一跃,顺着目光看过去,满大街人来人往,也不知少爷的心神被哪个给勾走了。他忍不住问道:“少爷,您看什么呢?”
“还真是龙颜凤姿,气宇不凡,一派……”无为说着说着,惊觉身边多了个人,话锋一转,“喂!你怎么上来的?”
十六笑嘻嘻地说道:“这矮墙头,怎么能难得住十六?少爷,老爷命小的来寻您回去呢,看上去挺着急。”
“好。”无为答应一声,再次望向远处,逍遥坊门外已经没了有涯的身影。暗自摇首,我怎么还挺上心?他对十六问道:“可知道是什么事情?”
“不清楚。只知道,府上在收拾后院时,翻出个木雕。老爷好像很重视那个东西,吩咐小的出来寻您。”
少师府的大门口儿门庭若市,不少人提着礼物进门,又提着礼物出门。无为随意瞟了几个人,见过没见过的都有,多数看上去是文生打扮。心下生疑,不都说读书人气节最高吗?怎么也来少师府走动?他拉过十六询问,才知原来过几天就是解试。息丹城的官老爷,年年揣着几份入眼的试卷登门,请教少师老爷拿主意,这些人自然就想先来混个眼缘。不过,此等大事,少师老爷也丝毫不敢大意,一律连人带礼物貌地请出少师府。
来到书房,正闻少师老爷唉声叹气,内中似乎还有他人。无为连忙藏住身形,透过屏风窥视里头情况。
一名穿着破衣烂衫,骨瘦如柴的人,双膝跪地,频频叩首,“少师老爷,小人知道每年的解元都由您决定,求求您高抬贵手,帮小人提个名。”
少师老爷立在厅前,不为所动,出言道:“想要考取功名,唯有寒窗苦读,非是靠其它方式换来。你已近而立的读书人,怎么还不懂得这些道理?此事我绝不答应,你离开吧。”
原来是个读书人,跑这儿求功名来了。无为不屑地瞥了书生一眼,这种人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不过,少师老爷既然一个不见,为什么又偏偏放进来这位?
那书生把头磕地咚咚响,哀求道:“少师老爷,小人求功名并非为了富贵,小人只想找回我那三名结义哥哥。求求您了少师老爷,求求您了……”
“那便在今年的解试争取机会吧。”少师老爷负手而立,不愿再去看那书生,吩咐道:“来人,送客!”
无为看着那书生一边拭着眼角,一边垂头丧气地离开。他故作巧合地显身,迈进书房,“爹,刚才那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