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行目的地是靠近大同府南端的淮安府,此行若是快一些,半个月便能到达,若是路上耽搁,那时间倒是走上一个月也说准。
不巧的是,他们赶上了梅雨季,连日来外头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山路泥泞难行。
三辆马车冒着雨赶了一阵,总算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夹在两座高大山峰之中的驿馆投宿。
只是这家驿馆偏僻,虽地处要道,却着实不大,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过六间青砖瓦房。
江余一行人却实在是多了些,再加上两个住在里头的驿使,一个驿丞,想要一人一间房,恐怕是住不下的了。
山间夜里温度寒凉,加上这两日天气实在潮s-hi,打地铺那更是不行的了。
下人房,马夫还住得,那些个官大人恐怕是不会去住的。
如此,一番推让下来,年纪最长的柯元柯大人单独一间,另外四个年轻官员两两一间,当然,宋瑜这般身份肯定也是单人一间,他可从来舍得委屈旁人却不会委屈自个儿的主。
至于护卫,用桌子拼个两张床出来,再加上几辆马车,也足够了。
只是,所有人都安排妥当了,江余倒是被遗忘了。
恐怕也不是遗忘了,大概是包括卓承兴在内的所有人,都将江余当作宋瑜的男宠或者说所有物。
给他安排到下人房,跟几个车父一个屋?
还是让他睡马车?
哪一种似乎都不妥当。
这也导致了最终谁也没管他。
江余无奈地先跟着宋瑜回了屋子里头,先帮他铺上自备的新被褥,而在等晚膳的间隙,抽了空往下人房过去。
路过隔壁厢房之时,倒是不经意听道里头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
“即便如此简陋之地,少爷也依旧是如此潇洒,真是令人羡慕。”
“齐兄,慎言!”
“此处又非上京,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季兄何必如此谨慎。”
这个少爷说的大抵便是宋瑜了,江余原本想要加快的脚步倒是慢了下来,这男子话虽是玩笑话,但是即便隔着一道墙,江余也听出了其中的嘲讽。
季乐容看了那个虚长了他几岁的男人,摇了摇头,不曾接话。
只是他不说,齐斌却依旧不曾停下,大抵也是真的对少爷有些不满罢了,态度傲慢,不知谦虚为何物,明目张胆带了宠侍上路,完全不将他们这些人看在眼中。
只是到底心里还有些底,说的话也不敢说的明白,只敢遮遮掩掩的暗喻,“醉卧美人膝,何等的潇洒,在下真是羡慕不已。”
“那般少年,怕是上京也找不出几个来了,也难怪巴巴的带在身边。”
季乐容劝了一句,便再懒得劝说,只是看他似乎有越说越过的倾向之时,转身往门口走去。
驿馆不大,当然厢房也比不得同安驿馆的大。
里屋和外屋也不过隔了一道帘子,季乐容一撩开帘子,便对上了站在他们房门前那个少年的眼。
一双花瓣似的眼带着明显的不满,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此时屋里已经燃起的烛火,反映在那张雌雄莫便的脸颊上,泛出一点温润的光。
季乐容心里头无奈,面上依旧笑的从容,只是暗叹,果真不能背后念叨旁人,这不,一念叨的人便出现在你面前了。
只是在他开口解释之前,倒是看到那个少年突然露出一个笑来,说道:“下回说人是非之时,可要记得关上门。”
这番话说的不疾不徐,和和气气,少年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温润润,就如他的长相一般毫无威慑力,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清凌凌冷冰冰,与他的话语一般带着嘲讽之意。
身后絮絮叨叨的声音在少年声音响起之时,戛然而止。
“不...”
季乐容想要开口,但是少年却半点不曾给他机会,说完两句话转身自顾自走了,只留个他一个瘦长的背影。
一时间,季乐容觉得自个儿这回实在是冤。
等身后的齐斌也脸色不好的从里屋出来之时,他也只能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暗叹,这一回从巡查使到下属官吏一个个倒都不怎么让人省心。
江余怒气冲冲地往下人房住的倒座房去了。
他能忍受别人说他不好,甚至看不起他,但是,一涉及宋瑜,旁人说一点不好他也无法忍受。
大概在宋瑜一次又一次对他伸出援手之时,在宋瑜送他各种小玩意,或者是就是他的恐惧被无条件地包容之时,宋瑜在他心中的地位便已经不同。
面无表情地推开倒座房的木门,入眼的便是昏暗的,比旁的屋子还要潮s-hi的墙头,里头坐了两个皮肤黝黑的车夫,江余控制了兴趣对他们笑了笑,左右打量了一番。
倒座房里只有一个大通铺,看着能睡下四五个人,驿使加上车夫也就四个人,加他一个肯定睡的下。
今晚住处有着落了,江余舒了一口气。
等他回去寻宋瑜时,驿丞正来请宋瑜去正堂用晚膳。
这座驿馆离最近的县城也有十几里的路程,一来一回便半天过去了,最近都下了雨,馆内又哪有什么好菜可烧。
看着那些个卖相实在一般的菜肴,江余倒是宁可吃马车上剩下的干粮,难为宋瑜这般又能吃的下去。
饭桌之上,季乐容倒是抬头看了江余好几眼,江余发觉了,却眼皮也未曾撩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