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有一小几,上面有一套白瓷茶具,釉色比她至今见过的任何一种都要细腻上乘。
如此看来,真是稍显违和的布置。
无法估算她此番究竟昏睡了多久,那书中所载的四十九日之期又剩几日,不过既然上天再次留她一命,她便不能对自己草率了去,总归应当为了活下去而拼一拼才是。
她曲着身子,借着手肘的几番支撑,终于站了起来,迈出夹层时,被移开的挡板与木板相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无法预测车外的情形,她觉得应当把手上的绳子先解决掉。一番打量后,她将目光定在那白瓷茶壶上,只因车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以割开绳子的器具。
抬脚使劲将那茶壶扫落在地,清脆的破裂声过后,水渍并着瓷壶碎片散开在马车地板上。唐缓背过身拾起一块稍大的瓷片,对着手腕上的绳子割下去。
她虽然尽量小心,当双手挣脱绳子时,手上各处还是被割出了许多深浅不一的伤口,流了不少血。想到最近频频失血实在令人有些吃不消,便撕了衣摆胡乱将伤口缠上。
此番动作声响不算小,外面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想是应该没有人在。唐缓掀开帘子一角朝外望去,发现周围还有几辆看起来差不多的马车。
此时一股泥土香气扑鼻而来,原来她昏昏沉沉间听到的滴答声是雨声。眼下雨已停,外面湿漉漉的一片,天色却并未放晴。不远处的枝叶间偶有水珠滴答滚下,初绽的新绿像撕开了昏暗天色的一角,却也只撕开了这天色的一角。
她索性下了马车,脚步不太稳地绕着院子粗略看了一圈,除了看出房屋院落修建的颇为考究外,再无收获。
感觉体力没剩多少,她将目光移向庭中唯一一棵高树,看这树的高度,爬上去应当能看到周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爬树她并不陌生,六岁前还未入瞿如宫时便已经学会,倒是没想到此时能用上。
她在树上站稳时,刚刚缠好的伤口被粗糙的树干再次蹭出血来。她心下无奈,再次撕了衣摆缠上止血,身上的衣衫此时看起来却已经欠妥的紧。
牙手并用的将布条打好结,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手背划过稍显凌乱的发丝,刚刚缠好的布条却被勾住。唐缓失了耐心,索性在头上抓了一把,将那东西一起抓了下来。
看到躺在手掌中的头饰时,她脚下一滑,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唐缓赶忙稳住身子,吓出一头冷汗来。
那便应当是内史府中妇人给她梳头时别上的,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由自主地用指尖摸了摸上面凸起的花纹,想着将它仔细地收起来。
收到一半,唐缓的动作突然停住,赶忙再次将那东西摊在手中,这么一看,不得不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存在。
这头饰罕见的以青铜所制,只是无论形状还是上面的花纹都与楚六叫她打听的那一部分青铜虎符一模一样。本以为会被伪装成笔架的东西被人制成了头饰,如今正躺在她的手中,她虽无法猜测出那对夫妇的底细,但只要想到楚六提起它时的慎重,唐缓恨不得此时捧着它大笑三声。
将东西仔细收好,确定无论怎样折腾都不会丢掉后,她想着回头应当传话回瞿如宫,叫人查探一番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才好。
此时天色比之前更暗一些,之前未散尽的雨意似乎去而复返,唐缓站在树上向周围望去,视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
这似乎是一个极大的府邸,近处看的清晰些,只觉琉璃瓦顶的建筑宏伟而华丽,庭院明朗而开阔,便是花草树木,也排布修剪的大气漂亮。再远一些的地方,楼阁亭榭朦朦胧胧,因着雨意渲染,幽美恬静似画一般。
唐缓敢肯定,怀城乃至整个靖州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看来她此时竟已出了靖州地界了。一时间突然失了方向,她不知眼下怎样更合适些,只得先从树上下去。
双臂刚刚抱稳树干,下滑的动作却被院门打开的轻微声响打断,并未来得及实施。
唐缓紧贴着树干站在树上,有些紧张地看向院门方向,正看到一颗脑袋在门缝里打量这院子,然后两个穿着同样衣衫的人一高一矮、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两人先是走到了那几辆马车旁,高个子将马车帘子挨个儿掀开查看了一番,然后指着唐缓之前所在的那辆马车对着矮个子说了些什么。
那矮个子似是有些惊喜,想亲自上车查看一番,却被高个子拦住。
此时,恰有朦胧雨雾漫上眼帘,歇了一阵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那高个子忙抬起袖子遮住矮个子的头,将人一起拉到了树下。
唐缓此番,终于看清了二人的脸。
两人五官有五六分相似,却原来是一男一女。那眉眼长在男子脸上难免柔和了些,并着脸颊的婴儿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那女子的脸却是恰到好处的明艳,好一个国色天香的佳人,尽管此时眼圈微红,眉目间却并无一丝属于岁月的忧愁,比牡丹的绝色更耀眼。
那男子肃着脸,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之人,伸出双手握住了那女子的双肩,在这方被雨帘隔开的空间里,认真道:“阿宁,我虽只长你半个时辰,但毕竟是你兄长。此去前途未卜,我虽帮你打点了些,但你是女孩子,从未只身出过这宫门,又怎能不叫人担心。你,可是决定了?”
风牵起两人衣角,许是离别在即,那被唤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