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是片刻后,他神色突然变得越发幽远与复杂,随即薄唇一启,脱口的嗓音略微显得低沉几许,“微臣的确是孤儿,生长在青州之地讨饭要饭的孤儿。这点,微臣早与长公主说过,也并未骗长公主你。我娘亲,也是埋葬在青州河旁的山上,长公主也去过,当时微臣落入深洞,微臣还记得,长公主在那山上孤身过来寻过微臣,还背着微臣下了山。”
他嗓音格外幽远,但又不像是在回话,反倒是在幽远至极的自言自语一般。
凤瑶眉头一皱,“本宫并非是让你回答这些。本宫问的是,你究竟是何身份,与大周有何关联?”
她嗓音抑制不住的挑高几许。
颜墨白平寂观她,半晌后,突然勾唇笑了,“以前楚国那传言尸身分离的公孙皇后,便是微臣的母后。依照这般说来,微臣,应该是以前那楚国的皇子,嫡皇子。”
意料之中的答案,虽早已猜到甚至明白,但此番亲耳听他承认,不知为何,心底终归还是发紧发沉,波澜重重。
前几日这颜墨白能名正言顺的凭着楚王流落在外的儿子身份继位,便知这颜墨白定与楚王有关,而心底也本是还隐约浮出几许其余揣度,揣度这狡猾腹黑的颜墨白许是冒用了身份,但却不料,这人竟亲口承认,承认了呢。
“长公主可是觉得不可思议?是啊,此番回首去看微臣走过的那些路,微臣也觉不可思议。微臣堂堂的大楚皇子,却在青州要饭长大,甚至还为了大旭边关冲锋陷阵,几番在阎罗殿前绕弯儿,呵,说出来许是旁人都不信,但此事,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他轻笑一声,语气懒散兴味,幽远凉薄,凤瑶瞳孔越发一缩,目光在他面上打量几圈,却见他早已收敛了面上的复杂,整个人再度恢复了常日的从容淡定,温雅如风。
“楚王与你母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连你这嫡出皇子都会流落在青州?”她心底越发一沉,忍不住再度低沉而问。
“还能是什么!不过是权势荣华,富饶江山。”
“楚王与你母后还需争权势,争江山?”凤瑶顿时被他这话一噎,思绪澎湃,忍不住按捺心神的再度低沉而问。
奈何这话一出,颜墨白仅是勾唇懒散笑笑,却不打算回话了。
眼见他态度懒散,目光也已然挪开,凤瑶眉头皱得厉害,待得正要不死心的开口而问,不料他似是知晓她要开口一般,竟是先她一步出声道:“长公主也说的是往事已矣,而今论来并无意义。是以,往事都已过了,便也望长公主,莫再提及。长公主仅需知晓,微臣以前在大旭,是为拼力的苟且而活,而如今,则是要不遗余力的,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凤瑶心口一沉,“拿回属于你的一切?你已是拿回了大周,坐稳了帝王,你还想拿回什么?难不成连大旭与大盛,都是你要拿回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态度悠然温雅,“长公主今日,问得多了。”
“摄政王既是能做出这些事来,难不成还不敢在本宫面前言道了?你口口声声说要拿回敢当属于你的东西,难不成连大旭大盛都该属于你?你究竟是为了拿回而拿回,还是本就是野心磅礴,早就信誓旦旦的想要成为这天下霸主?是以,颜墨白!你究竟是也野心太过,还是太过冷血?再者那楚王与楚太子呢?外人皆道楚王与楚太子葬身在了楚王宫的火海里,但论你的性子,绝不会那般轻易放过他们,本宫问你,楚王与楚太子呢?是被你禁锢了还是杀了?而先前楚王设宴之日,楚国三皇子萧楼与楚后突然葬身在月牙殿枯井之事,可也是你暗中差人做的?”
冗长的一席话,凤瑶说得极快极快。
心底的确揣着太多疑虑,太多想要问的东西,是以此番面对他时,心绪狂涌,是以全然抑制不住的问了出来。
颜墨白就这么随和温润的凝她,并不言话。
凤瑶目光毫不避讳的径直迎上他,待与他无声对峙片刻后,眼见他仍是无动于衷,似也毫无言话之意,她心底那些而起的情绪与疑虑似是顿时碰上了软钉子,那些胀滚如圆的气焰,也彻底炸裂口气。
今日的情绪,无疑被他几席话提起而又摔下,如此辗转几回,大抵是太过或怒或悲,被怨或无奈,是以胸腔内的心,似也有些承受不住,逐渐隐约的开始揪痛起来。
她双拳依旧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随即垂了头,两手开始交握的放在膝上,全然努力的克制着颤抖,而后默了片刻,低沉而道:“你不愿说,本宫自也能猜到一二。只是本宫着实不曾料到,当初大旭的懒散臣子,摇身一变,竟会成为大周新帝。往日之事,本宫自也知你生存不易,但本宫只想说,无论如何,大旭皆给了你活命的地方,给了你权势荣华,若无大旭,你许是早已亡故,若无本宫的父皇提携,饶是你如何战功赫赫,他若决心不给你加官进爵,你也奈何不得。是以,大旭对你不薄,本王也望你,能……善待大旭。”
说出这话后,浑身的力气,似是莫名被抽干,心底的所有恼怒也好,震怒也罢,竟在这一刻,全数化为卑微与无奈。
是的,卑微。
为了大旭,而头一次在这颜墨白面前,低了头。
周遭沉寂,仍旧厚重压抑。
那马车车轮冗长繁杂之声,循环往复,一遍接着一遍的涌来,突兀刺耳。
眼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