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在你睡熟之时,乍然骤起。
有人睡意深沉全然不知,有人猛然惊坐惊魂未定,而他们这类人,一直和衣未睡在彻夜等待着时机。
“不过是白费心机而已。”韩均淡淡一笑,笃定的很。
秦先生乃何人,他的故交自然也不会是平庸之辈,只怕那木杆一现身,他就洞悉了一切。
秦先生早年曾经与家人失散,直到十五岁那年才被寻回。然而他天资聪颖,苦读数载终成大家。
这位故交,便是他少年时期的患难之交。时隔几十年,两人终得相见,却有人从中作梗。
手段未免太过低劣了一些。
尽管如此,韩均却明白,赵麓为同样不能出面查探,甚至他的幕僚都不行。
大皇子冲动,但盛国公却心思缜密。
只要他一有动静,盛国公立刻就会像等待着虫鸣的守夜人翻身而起。他的好外孙到底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就会一清二楚,而他会立即做出补救措施,那么赵麓为期望的局面便很难出现。
而他却无妨,他是秦先生的门生,上门拜访很正常。即使盛国公的人知道三皇子来路家庄子见了韩均,也不过以为他们还在彻夜讨论那一本只是为了讨皇上开心、无什用处的破书罢了。
赵麓为要的,是人心向背。而他的好哥哥,总是这么恰到好处的送来机会。
如果别人不去做,那么赵麓为自然不会主动打破辛苦营造的无争局面。
可总要有人去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是啊,但偏有人不相信。”
赵麓为亦笑,“今日便多谢退之了,等书成之时,仲和,咱们再一同喝酒。”
言罢,安孟从外打开房门,主仆二人消失在暗夜之中。
又过了许久,夏虫都收了声音。
“退之,你什么时候和三殿下这么熟的?”路子闵选择性地忽视了刚刚听到的一切,挑了个最好回答的问题。
韩均依旧保持着刚刚的笑容,“幼时曾在大长公主府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便熟的很了。”
是吗?那三殿下来翰林院查看编书进度的时候,你们怎么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联想到两人刚才的对话,路子闵心中其实了然。
而三殿下并不将他排除在外,是不是在暗示,有意拉拢自家?
这大概是一个十分明显的信号。
路子闵向来知晓父亲的主张,不偏不倚,一心为君,这是他们路家的宗旨。
只要路家不做出任何回应,什么也不需要向三殿下解释。
不过这件事,到底还是要告知父亲兄长一声。他心中筹划。
“仲和,有一句话希望你能帮我带给伯父。”似乎知道他在想着什么,韩均说道,“圣上之子与圣上大不同。”
皇上性格多疑,所以他在登基后喜欢重用那些没有偏帮任何一方的臣子,这些人的忠君言论让他有安全感,知道他们不会背叛他这个“君”。
可是大皇子明显更依赖盛国公一派,极少礼遇那些在他眼中又臭又硬的忠臣,更喜欢用吹捧自己的圆滑之辈。
而三皇子表面温和仁慈,内里实则十分扭曲。
韩均记得,前世定国侯在大皇子逼宫时,并没有像世人所想的那样以“起兵勤王”为名斩杀大皇子为女婿扫清障碍,后来赵麓为居然给定国侯嫡次女也就是自己的正妃,灌下了落子汤!
此人心思毒辣,可见一斑。
只说了这一句,韩均便不在多言此事,他相信路子闵会把话带到。转而道歉道:“没想到今日你好心好意请我来散心,却再三带了麻烦。”
路夫人不愿意见他,虽然路子闵不知道,可他心知肚明,其为一。
下山时,又因为他引的齐家姐妹争吵,不管他是不是只是诱因,其为二。
现在,他又将路家卷进了皇子的争夺之中,尽管他有自信能够保证路家无忧,其为三。
不过关于他悄没声儿地勾引了人家妹妹一事,韩均并不觉得这是麻烦。
“咱们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路子闵知道,即便今日三殿下不当着韩均的面笼络,也总有一天会拉拢路家。
他父亲是户部尚书,自然是两方都极力争取的对象。
然而他亦知道若不是因为父亲只效忠君主的正直顽固,这个尚书之位还轮不上他们路家。
退之是不是正是知道了这些,才会说“圣上之子与圣上大不同”?
言中真意,恐怕只有父亲才能听懂。
两人心中各有所想,却并不明说,只说一些轻松愉悦的闲话。
“对了,既然你觉得自己是个麻烦,那怎么不快些定下亲事,如此不就少了许多麻烦?”路子闵打趣地望着韩均。
从一个男子的角度来说,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
风度、学识、家世无一不好,连长相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模样,难怪那些姑娘家都爱称呼他为“韩郎”。
“嗯”,韩均摸摸下巴,“确实打算把自己送出去,可惜有人不愿接收。”
啥?路子闵惊的睁大眼睛,“你说啥?是谁?你该不会看上个眼神儿不好的吧?”
常常装作看不见他,可不是眼神儿不好吗?不止她,她哥哥眼神儿也不咋的。韩均暗想,面上却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来,“这个嘛,以后你就知道了。”
却将路子闵前两日的话,原封不动的回敬给他。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退之!”路子闵气绝,多少天的事儿,他都快要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