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时,林太后闻信坐了暖轿过来。深更半夜的,林太后披了一件白狐裘,昭德帝欲起身行礼,被林太后按住,“皇帝坐着吧。”
林太后眼睛微红,显是哭过的,昭德帝轻声劝道,“母后节哀。”
宫人搬到太师椅,林太后坐了,拭泪道,“好端端的,太子怎么说去就去了呢?御医不都说病不重么?太子一去,皇后那里要如何交待哪?”林太后其实伤感有限,昭德帝从来不喜皇子亲近她,她也懒得在皇子身上用心,感情淡淡,就是想伤感也不知从何伤感。便是昭德帝此时,林太后敢保证,真正的伤心也有限的很。说伤感,还不如说发愁更贴切些。
果然,昭德帝一想到谢皇后,继而想到谢家,整个头都开始疼,道,“朕这就差人请皇后过来。”
接下来便是一场闹剧,谢皇后死了儿子,整个人都状若疯癫,抱着太子小小的尸身哭的肝肠寸断,宫人拉都拉不开,连林太后这等心肠都忍不住多了些悲悯。林太后见不得这个,一扶额角,身子便往后倒去,心腹嬷嬷忙扶了林太后,唤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你怎么了?”
昭德帝忙令人抬了林太后回寿安宫,林太后坐着暖轿刚到寿安宫门口,就见小太监哭喊着来回:皇后娘娘薨了!
林太后心下陡然一沉!
这下子,非但林太后身上不好,昭德帝也病倒了。
朝臣第二日得知消息,谢国公先倒在了宫里,余者或是请求陛见,或是心里别有盘算。这也忒突然了,一夜之间,国母太子毫无预兆双双薨逝,让人不联想些什么都难。
好在昭德帝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这会儿他哪怕只要有一口气,也得说完治丧的事再咽气才行。后宫的秩序倒比前朝更好些,宫妃无非是在荣贵妃的带领下往林太后宫里哭去。林太后叹道,“见着如今,也便见着我百年之后的场景了。”
林太后一句话,诸人便不敢再哭了。林太后昨儿深更半夜的瞧了一回太子,大半夜没歇好,脸色憔悴,道,“我身上不好,j-i,ng力也不成了,皇后薨了,宫里以荣贵妃为长。宫里的事,便交由荣妃看着处置吧。”
荣妃道,“儿臣无才无德,怕有负母后重托。”
林太后看荣妃一眼,叹,“荣妃不想干,德妃、贤妃、淑妃,你们三个裁度吧。”
荣妃在宫里多年,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可她话已经说出去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会儿实在覆水难收,只得低头不语。
“行了,我也累了,你们都下去吧。”林太后也不爱看这一宫的莺莺燕燕,荣妃倒还有几分机伶,忙道,“母后玉体违和,儿臣便在母后身边服侍汤药吧。”
林太后摆摆手,“你把二皇子看好,就是天大的孝心,下去吧。”
皇后太子薨逝,且人家先前无痛无灾无罪名,这么晴天霹雳一般的去了,朝臣知道之后,很快帝都豪门世族、书香宦门、消息灵通的人家都知道了。接着全城披白,喜乐停音,最悲惨的是定在今日成亲的人家,婚礼延期不说,兆头也不好,真不知是去哪家庙里算的吉日,这也忒不准了。
林家上下都换了素服,连府门外头的石狮子都系了白缎子结的花,如越氏身上是诰命夫人,还得去宫里哭丧。林靖大包大揽,“大嫂只管去吧,家里的事有我,泽哥儿我看着他。”
越氏道,“外头的事就交给四叔和舒先生了,内宅的事还得麻烦两位弟妹。”
因林家守了六年孝,林二太太林三太太都是新进门的媳妇,皆因林翊照顾兄弟,大家一个府里住着。二人闻言忙道,“不消大嫂吩咐,这是应该的。倒是大嫂有了身子,凡事还得多加小心。”
越氏叹,“我知道。”
林靖道,“大嫂把安胎的药丸带在身上,记得按时吃。”越氏临走前,林靖还悄声叮嘱越氏,“觉着累了,大嫂就往地上一躺,别伤着二宝。”二侄子还没出生,林靖已经给人家取好小名儿,就叫二宝。
越氏拍拍林靖的小手,道,“四叔在家好生念书,好生吃饭,听舒先生的话。”
“我又不是小孩子,大嫂子放心吧。”林靖已经八岁,自觉顶天立地大丈夫一枚,故此,对于别人总将他拿小孩子看,深深的表示不满。
越氏一笑,便上车奔宫里去了。
林翊这次倒是捞了个治丧大臣的差使,故此夫妻二人每天忙得脚不着地。越氏还好,每天不过早出晚归,林翊则直接住在了宫里。自太祖立国起,还是头一遭有在位皇太子薨逝,皇太子丧礼要怎么走,按什么章程办,另外丧礼的无数琐碎事务,皆需有人亲力亲为。
越氏回家后,林靖跟越氏打听,“大嫂,姑母身子可好?”
越氏倚在榻上,“早上姑母由宫人扶着去陵前看了看,我看姑母脸色不大好,听说姑母玉体违和,如今也在吃药,我心里怪担忧的。”不管死几个皇后几个太子,都不与林家相关,林家的大树是林太后。
林靖道,“不要说姑母这做祖母的人,就是我,先时伴太子殿下念书,听说这事,也很不好受。谢老国公爷还不知怎样伤心呢。”他从来不喜欢太子,也不喜欢谢皇后,可是太子这么突然死了,林靖心里便有一种怪怪的滋味,不是伤感,更非欢喜,就是很怪的感觉。他真心觉着,哪怕他不喜欢太子,可是,太子讨人厌的长大,也没啥不好。
“可不是么。谢夫人在陵前哭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