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欲跟,然就是这一瞬间,桥缝里忽然钻出两条藤蔓,其一奔向空木,其二直接缠住莲妖脚踝。
“啊呀!”莲妖一绊,整个人便摔在了地上。
空木回身,可还未看清眼前情形,来寻他的藤蔓也到了面前,他凝术将它打退,它一躲,从另一侧缠上他腰身,他将掌竖在面前,喃喃念了几句佛语。那藤蔓受不住,不过挣扎了一刻,便缩了回去。
可也是这一刻的功夫,那缠着莲妖的藤蔓已将她拖走,她死命抓着桥栏杆不肯放,奈何她手已被灼伤,那藤蔓力气又极大,空木上前想要抓住她,可她力已竭,在他碰到她前,她已松开了手。
他们的指间,只堪堪隔着两寸。
“大师……救我,我不想死……”这是她落水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便只见她惹出的涟漪,晃晃悠悠地飘向远处。
夜,重又回归了沉寂。
空木的手悬在半空,他凝目望着她离开的方向,面色清寒如水,却也依稀可见满满的懊恼。
他将手摁在栏杆上,翻身欲要跃起,宣成魅心觉不好,凝术闪身到他身旁,拦住他道:“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要救她!”他拂开她,试图继续刚才的动作。
然宣成魅却未松手。刚刚打过一场,他已受了轻伤,更何谈昨日夜里伤势还未未痊愈,今日白天又吃过她一掌,这一伤叠着一伤,如此贸贸然追去,无非是再多送一条性命而已。
“你不要命了么?这妖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这样去追,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可我不是你!”他声音异常低沉,他们一起这么久,他还从未如此与她说过话,“我是出家人,修的是普渡众生救人渡人之法,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你……”宣成魅忽然语塞。刚刚藤蔓袭来时,她才走了两步,只要她回头,只要她出手,它就不会有机会带走莲妖。可她犹豫了,她心觉莲妖是这世上的一份子,她改变了她的命途,空木的命数就会跟着改变,她已不知自己该不该救她,可她未想到,就这短促的犹豫,就让莲妖被抓走,而她的冷眼旁观,也全数落在了空木眼里。她的喉忽然很干,眼睛也忽然犹疑得不知该放在何处,可她还是问道,“你在怪我?”顿了顿,又道,“怪我没有出手,还是没有救她?”
☆、寒窑玉女冰炎川,七非无忧恶生善
然空木只是抬起手,覆在她拦在他身前手上,摇头道:“不会……”大约是怕她不懂,他稍停片刻,又补充道,“师父从小教我,万事莫要强求,你出不出手,都是你的决定,我无权干涉,亦无立场过问!”
宣成魅撤开手。她时常提醒自己,提醒自己莫要动心动气,这凡尘诸事,她只需冷眼看着便好,可事实上,她总是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带到了故事里。
“你说得对……我修得是伤人惑人之法,自不会有你这悲天悯人的情怀……若不是承着师父的命令,我可能连你都不会救……”微顿片刻,接着道,“你去吧,我不拦着便是!”
话一说完,她便回转过身,朝着他们住的院落去了。她没有感觉到,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她眼角泛起的褶皱又深了几层。
空木到底没有跳湖,貌似因他翻上桥栏时,湖底已半点妖气也无,而他心口又好巧不巧地疼了起来。
只是这些,宣成魅已无心再管。她迅速回到自己屋里,燃灯坐在镜前。镜中人容颜一贯姣好,只是面色微有苍白,额头眼角均泛着细细皱纹,像是久旱的涸田,随时都能裂开。
看样子,她必须得回去一趟了。
地府一天,人间一年。她不知自己会去多久,为不让人怀疑,遂在屋中留下一封信,上面写着三句话:“有事归家,速回,勿忧!”
她没去魅阁,而是径直奔向地府第十层,冰炎川。
天分九重,地有十八层,前五层为幽冥界,主魂魄管辖及六道轮回,中间七层为七非界,主罪鬼赎罪及堕仙堕神净化,最后五层为无忧界,虽有着如此好听的名字,可它的实际功能是,关押永不超生的罪魂,或者搅扰了六道,不知悔改的仙魔众生。
七非界与无忧界,皆有牢狱之效,遂除开看押的鬼差,和直接负责的阎罗,其他人要进去,皆须有玄冥帝或两位鬼君的旨意。而冰炎川在第十层,正属七非界中,故她一靠近,远处阳止便有了感应。
他虚化出身形,宣成魅一见他,便将手伸到他面前:“把令给我!”
阳止被她说得一蒙,愣愣地有些回不过神来:“出什么事了?”然看她语气急促,他未敢怠慢,立时在掌心化出一道入界令牌。
宣成魅接过,匆匆丢下一句:“多谢!”便一头扎进七非界中。
七非界与幽冥界不同,里面鬼差甚少,亦没有长街大殿,且因罪鬼太多,其间阴气重重,远远看去只一片蒙蒙的雾色。
宣成魅独行于其中,不时有凉气窜过,她闪身躲开,只听一声怪异的尖笑,一道冷风直袭向她脖颈。她抬起掌,幽蓝的火光燃起,将她脸照出诡异的红来。
“我没什么耐心,你们若还阻我去路,休怪我心狠手辣!”
她话一落,那冷风骤然消失无踪,身边围绕的阴气也忽然淡薄了许多。她收回掌,目不转睛地朝着冰炎川行去。
所谓冰炎川,顾名思义,既有冰,亦有火,实乃地府的酷刑,唯几世作孽之恶人方会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