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着吧……你是不是偏题了?”
空木挑起眼:“偏了么?”
“偏了!”宣成魅回得笃定,“虽然你故事讲得很好,可你一直都只在讲那莲妖,老实说,我并不是很想知道她的事!”
“那你想知道什么?”空木弯出一个笑,好整以暇地看向她。
“这个我一开始就说了……”宣成魅有些无力,时日头正盛,树影正浓,她将掌心蕴出热度覆在壶底,悠悠然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发现你娘的棺木有问题的?”
“你说这个啊……”空木的嘴角弧度更深了些,“其实我也不是那么确定,可既然大小姐这么说了,我便姑且试一试呗!”
“大……大小姐?”这府里能被称作大小姐的,唯有薛清羽一人,而她,早在空木进府以前,就已疯了。
然空木却未直接回答她,恰逢壶中水被烫得温热,他将它提起,又为自己斟了一杯,且一并又讲起了另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从他见到薛清莲开始。
之前说了,他一直认为薛清莲是小妍,无论宣成魅怎么旁敲侧击,无论他遇到多少只妖,他都从未动摇过这个想法。然昨日,薛清莲却以二小姐的身份出现,且让他看到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她,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场暴击。
即便如此,他还是怀疑她是小妍。对此宣成魅很是不能理解,她同样不能理解的是,之后,为证实他的猜测,他跑去挖了小妍的坟。
诚然,最后结果是好的,小妍的尸体已正常腐烂,说明她已弃了阳世下了地府,不可能再为鬼乱世,他们可以理所当然地排除掉这个选项,可宣成魅不知,薛清莲是小妍,和挖小妍的坟,这两者之间能有什么因果关系,就算小妍当真尸身未腐,那也只能说明她成了游魂,跟薛清莲也很难划上等号。
可偏偏,空木不这么认为。
挖完坟后,空木的认知坍塌了,他花了很长的时间来接受小妍已经离去,而薛清莲只是薛清莲的事实。其间他神思恍惚,然他对真相有着执念,于是接下来,他又做出了一件更加匪夷所思的事。
——他跳了湖。
他解释说,那是因排除掉薛清莲,又排除掉小妍,这府里能被怀疑的人所剩无几,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只莲妖,可那莲妖又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他为验证她的话真伪,这才一时冲动之下跳了湖。
他想以她的视角看世界,想看看,这里是不是一只妖的长居地,而那只莲妖,是不是当真没有根,也想看看,静夫人是不是当真死在这里。
☆、双影沐月良辰羡,夏薄日斜美景前
空木的意思是,倘若这妖的来历有问题,或者她嘴里有一句假话,那她与他说过的所有话,就都不值得信,而一个人要撒谎,一定是为了隐瞒某些东西,这样一来,就可以基本判定,这薛府里的事,与她脱不开关系。
这一层宣成魅自然懂,可她弄不明白的是,就算这莲妖没有说谎,他又如何能确定,这里死去的那些人,就跟她没有关系了呢?
她提出了这个疑问。
对于被打断,空木并未表现出不悦,他抚着杯耳侧目望过来,对她的观点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难不成……你认为,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妖怪,会主动告诉你……她杀过人?”
这点宣成魅倒未细想。不过他这一说却提醒了她,依那莲妖所说,数月前静夫人掉到湖里,她一时没忍住,将她的人气吸了,可清醒后,她就将她的尸体送回了岸上。
那时这湖还没成禁地,纵是夜里,也偶尔会有守夜的小厮路过,好好一具尸体在这,断不会无人发现。可事实却是,那日之后,她便失踪了,一直到昨日,她才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也便是说,从莲妖将她送回岸上,到某个小厮路过白玉桥,这期间短短的几个时辰中,有人带走了她的尸体,且极有可能,这个人就是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
事情到这里,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宣成魅撑住头,有些慵懒道:“那你继续……”
后面的事,宣成魅知道得不多。
空木跳了湖。因他自小修行,身上带着灵气,他整个人于妖物而言,便是难得的补药。于是刚一入湖,他就被那几株水草盯上了。它们只是小妖,但胜在量多,又在水底,空木完全没有防备,不过挣扎了一个回合,就失去意识被拖向了深处。
那莲妖想救他,可白日被藤蔓伤得太深,而今连自保都成问题。况且,那群水草之所以会成精,本身就是因她来此,其妖气四溢,才借着她的灵气修出了灵识。它们似一体同胞,互相攻击时,产生的灵力会直接被对方吸收。也就是说,她打它们,反而会增进它们的修为。
这些,是后来莲妖说的。还是那日夜里,两人回院后,宣成魅再不愿随行,空木便独自一人去了白玉桥。他质问莲妖,为何见他有难却不施救,莲妖自是委屈,干脆在他面前虚化出人形,可怜兮兮地将其中因由讲了。末了,她低垂下眼,闪着晶亮的泪光道:“大师当真糊涂了,人气养妖,妖气也会养妖,我在这湖中数月,自然也会养出些小妖,大师如何能不知?”
一席话说得空木无地自容,不过他向来脸厚,如此尴尬过后,他仍是面不红心不跳地合掌道:“是贫僧未思虑周全,施主莫怪!”
作为他命中注定的姘头,莲妖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她脸上漫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