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伏在那里,半晌没说话,也没抬头。
过了许久,她才慢慢用胳膊撑着身体坐起来,脸色比戈壁上茫茫一片的大雪还要白。
她脸上淌满了泪,可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骇人。
“无论生死,我都要亲眼见到!否则,我就待在这儿,哪里也不去!”
姚老太太气得暴跳如雷,可那姑娘看似羸弱不堪,脾气却十分倔强,姚老太太最终无法,只得示意常尚良将证据拿出来。
被群狼啃剩的尸骨,早就被丢进了荒漠的土坑里,别说墓碑了,就连个记号都没有,这会儿就算杀了常尚良他也找不到。
再说,那尸骨被啃得不像样,全然无法分辨,就算挖出来也证明不了什么。
他便去将那件沾了斑斑血迹的劳改服拿了过来,同时心里庆幸,还好这件衣服没来得及处理。
那姑娘见了带血的衣服,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手指不断在衣服左上襟的名字上摩挲着,断了线的泪珠吧嗒吧嗒往下掉,几乎将手里衣服打得湿透了。
姚老太太使个眼色,把常尚良叫了出去。
出去之后他才知道,姚老太太是想把当初写给他的那封信要回去。
想来那时事情紧急,她不管不顾的写了信,等冷静下来,才发觉这封信就像颗不定时炸弹,随时有引爆的危险。
可常尚良也不傻,只要信握在手里,他就等于有了对方的把柄,即便对方想过河拆桥,也得先掂量掂量。
于是他撒了慌,告诉姚老太太信已经被他看完后,当即就烧掉了。
姚老太太半信半疑,却也无法,最后只得半威胁地说:“信你最好是真烧了,否则……我想弄死一个人,还不是太难的事。比如刚死掉的那个,我说他是qiáng_jiān犯,他就是qiáng_jiān犯,没人能给他翻案!”
说完,她嘴角带着一丝阴冷的笑,转身回了窑洞。
站在零下二十多度的院子里,常尚良硬是直冒冷汗,汗水将整个后背都打湿了。
他心里有鬼,愣是再没敢回窑洞去。
等他再打听姚老太太母女两个时,被告知两人早走了。
“那姑娘是抱着带血的劳改服,被老太太命人硬生生拖走的。我看她跟死了也差不多了,那么漂亮的眼睛,空洞洞的可真吓人啊!可惜……可惜了……”
告诉他这事的另一名看守,惋惜地摇着头。
第六百二十二章天王老子也不行!
“全部经过……就是这样。”
常尚良哆哆嗦嗦地说。
楚闻肃背对着窗户立在那里,一张脸笼在阴影下,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
半晌,他都一动未动,但常尚良能感觉得到,对方身上那种暴戾的危险气息,似乎比先前消散了不少。
这给了他一线希望。
“我说得都是实话……如果你想翻案,我可以作证……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常尚良上下牙打着架,磕磕绊绊地把话说出口,随后胆战心惊地看着楚闻肃,心脏砰砰剧烈跳动,快得几乎要报废。
眼前的男人,收敛了浑身暴戾的气息后,终于与十八年前劳改农场里,任凭他如何欺凌辱骂,都不吭一声的文静青年重叠在一起。
当年,他的生死捏在自己手里。
如今,自己的生死却被他捏在手里。
原来这世上,真的会有报应不爽这四个字。
人潮涌动的滨城火车站,一辆绿皮火车缓缓驶入站台。
硬座车厢的门才刚被打开,里面的旅客就争先恐后的往外挤,生怕晚下来一秒钟,就会被列车带往下一站。
软卧车厢则好得多,旅客少,滨城虽是大站,但下得人也不多。
车门打开不久,姚舒梅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出现在软卧车厢门口,吃力地走下来。
“舒梅!”
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穿透熙攘嘈杂的人群,传入姚舒梅耳中。
她甫一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大哥姚文国唇角溢着笑,正朝她招手。
与此同时,一个满脸笑眯眯的年轻军官冲到她面前,啪地敬了个军礼,接着快速从她手里抢过大行李箱,一溜烟儿地没影了。
动作之流畅,要不是她知道这是大哥的人,简直以为碰上打劫的了。
“大哥!”
久违的笑容洋溢在姚舒梅的脸上。
姚文国快走几步上前,一把紧紧握住妹妹的手,目光深沉而复杂。
“姚舒梅同志,我必须狠狠批评你!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居然能忍着,一句都不告诉我!”
一见大哥的脸色,姚舒梅已然明白了一切。
“大哥你……全都知道了?”
“苗凤兰的口供我都看过两遍了,你说呢?”
姚舒梅脸上的笑容缓缓落下,几分无奈几分惆怅地别开眼。
“肖芒她……还不愿意认我……所以……”
“所以你就等!那我问你,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姚文国火大地说。
“大哥……”
“算了,我们先上车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