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里装满的是关于这个家的所有记忆,关于他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时的点点滴滴,并不只是她,甚至只有她的回忆。所以,就连他们最后的决定都是如此自私,他们是要她承受这场婚姻带给所有人的伤害,让她独自在这里回忆着痛苦,让她独自在这里自责是不是因为她的不懂事才让这个家破碎不堪,让她独自在这里怀疑他们是否真的从未关心过甚至爱过自己。
坐上车,如意让方向绕路开回市区,有些地方,她想看最后一眼。
因为占地盖房子的原因,这里已经变得有些拥堵,很多老路也消失了,新的路边都是些不熟悉的人家。方向一路上给如意指着,告诉她哪条路的哪所房子是谁的家,他们曾在那里玩儿过什么游戏;又在哪里,发生过口角,吵过架......
这27年的感情,远没有想象中的容易,他们三个早就把彼此当成了亲人,是可以用生命保护的人。
如意想,如果不是他们俩,那些年,她的生活更是没有丝毫温度可言。若把她的生活比作永不见光的黑夜,他们两个人便是路灯,虽然只能陪伴一阵儿,但,总比没有来的更加温暖。
方向将车子停在河岸,这地方是如意上车前交代过的。河的对岸有一大片树林,那是如意小学时每天放学等船的地方,它为她遮过阳、挡过风,曾经这里绿绿葱葱,现在却光秃秃的,活活变成了光杆司令,如意的心揪着似的疼。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本该在一年中最漂亮的它们变成这副模样,而且,这份美丽永久的消失了。
这条河将小镇一分为二,河的东边是一群自力更生的劳苦人民,早年间的他们拼了命地奋斗,在几乎每天都累瘫的情况下,仍然需要节衣缩食。
河的西边住着一群被上天厚爱的人们,他们拥有学识和见识,每□□九晚五的工作,锦衣玉食的生活,让他们看起来十分惬意。
小镇很偏心,所有美好的事物都留在了城西,学校、商场、公园......虽然不大,但十分齐全。
在这样的对比下城东显得有些凄凉,这里的人们向往、羡慕、甚至嫉妒河对岸的人们的生活,可现实就是让人感到无可奈何。
如果想要去对岸,双方都需要坐船渡河。
北方的这座小城,冬季长达六个月之久,河水被禁锢住的时间又在四个月左右,那时人们可以走在冰面上,去到对岸;但到了入冬前和开春时,河水处于半化状态,这个时候人们想要赶到对岸去,就需要绕很大一个圈,要足足绕到市里,不然会很危险。曾经在这里发生过几场意外。
就在他们要上学的那一年,东城的小学黄了,工厂效益渐渐不好也不好,方向的妈妈没了工作后就在市区租了套房子,陪着方向;如意家的男人大概就是在那时,脾气越来越大。
他们三个小伙伴就在入小学时分开了,他们两个去了市区上学,她去了城西。
每年入冬前到开春后,如意都要寄宿在老师家,那时候一个月200块钱。因为当时工厂的原因,对于他们家来说,这200块钱是不小的开销,何况一住就要住将近半年的时间,家里的开销也无形中多了一笔。
女人一到两个星期会过去看她一次,都是在周六日的时间过去,陪她待一上午或一下午,然后揣给她十到二十块钱,那是她这段日子的零花钱。
又一年开春,河水已经全部融化,也快到了她要离开老师家的日子,可是女人已经一个月没来看过她了,她好想家。问老师,老师说是因为河水上涨了,根本没法渡船,父母最近又太忙,没法抽出太长时间绕远路来看她。
可她真的好想家,好想爸妈,即使是那对儿总吵架的他们,她也想。
如意至今仍有印象,那是一年级的第二学期,她在老师家住的第二年。那个周五中午放学,老天爷布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下午上学前如意向老师要自己的雨鞋,说是路面积了很多水,老师没有丝毫怀疑的就找出了女人去年给买的那双粉色小雨鞋。
那雨鞋的鞋腰不算高,还不到她小腿的一半儿。
她兴奋的走在路上,那天下午上了什么课她已经不记得了,但现在仍然记得,那个小女孩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度过了一个下午,放学时更是紧张。
她一路小跑到河边,路过老师家门口时跑的更快了些,生怕被人发现。
是的,她准备偷偷回家,不告诉任何人。
如果被他们知道她没有和老师商量就回去了,无非就是打骂一顿,她受得住。
的确,是她太小了。她从没想过河水可以涨到那么高,已经莫过了岸,就快要到堤坝了,这堤坝可是她每次过河后还要向上爬很久才能爬上来的。
如意从小就有一股冲劲儿,她现在也不知道,骨子里的这股劲儿到底随了谁。
她想也没想,用力的踩了踩雨鞋,坚定地走向前。
水很快就莫到了她的胸口处,可是河对岸的景色她仍然看不到,原来连这河水的一半都未走到。
当停在水中用力向对岸望过去的一瞬间,如意的身子随水流来回晃荡着,她的脑中突然蹦出来一件可怕的事情,她快速转身,拼了命的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哭。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爸妈就我一个孩子,如果我死了,他们会很痛苦,如果我死了,他们再要一个孩子,那他们还需要再多花一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