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她不知道这种不安来自哪里,却总是惊疑这片刻浮华。
宋璟轩亦觉出她情绪不定,夜里一直细心守候,墨银殇一直到后半夜方迷蒙入梦。突然那琉璃珠串成的帘子被撩起。
“银殇?醒来,醒来!”有人轻拍她的脸,那语声很轻很轻,她骤然惊醒,叫了声“谁!?”,回应她的只有一室的沉默。更漏不过四更,墨银殇一身冷汗。而后觉出异常——往常这时候,宫女早应该进来了。她虽有孕在身,反应却一如既往地灵敏,她掐了几颗琉璃珠,扬手打灭了室内的烛火。
宫室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悄然翻身下了榻,黑暗中衣服摩挲的声音隐约可辨。看向榻上熟睡的宋璟轩,她心中攸然一痛,冷汗攥了一手。来人渐渐近了,墨银殇的优势是睡衣——那睡衣薄如蝉翼,行动时悄然无声,劣势是她手上没有任何兵器。她不敢出声,这时候求救只会暴露自己的方位。来人的脚步极轻,墨银殇心中叫苦,她躲在榻旁,手缓缓摸索,只摸到一根细细的簪子。来人渐渐走近,墨银殇挪到榻边最容易伏击他的方位,四周一片静寂,连呼吸都听不真切。当一把刀横砍向榻上时,墨银殇左手一把将宋璟轩拽到怀里,右手握住簪子,估计着方向对着来人就是一记猛刺。
她知道这下是拼命,所以下手没有留任何一点余地。因为估不准来人身高,那方位微有差错。好在簪子够尖,刺入了对方的肩头。对方闷哼一声,钢刀横来,正是砍向宋璟轩的方向,后者刚被惊醒迷迷糊糊不知所措,墨银殇拥着他躲避不及,又怕伤到怀中之人,只得以手顺着那刀风来势捏了过去。“银殇!”她五指紧握了刀锋,右手握簪子再出,这次估计得准,一下刺入了对方的喉咙。来人受此一击,倒在地上痉挛了几下松了手里的刀,墨银殇手上已是鲜血淋漓。宋璟轩唤人护驾,抓起她的手查看伤口,血腥味在宫室中散开,墨银殇开始觉得不好——伤口的麻木极快地蔓延。她心中暗惊,那边暗袭者已经笑开:“你发现了?刀上有毒,你没有救了。”
短短一句话,墨银殇已经听出了那人是谁——何巧巧。墨银殇想了许多,却忘记了这个人仍然待在栖凤宫里。是了,她为太后的侄女,这宫中密道,肯定有告诉过她,是自己大意了。她挥刀断了长长一束头发,将之死死勒在受伤的胳膊上。可那毒确实太过剧烈,她左半身都开始麻木。宋璟轩揽住她的肩,神情紧张:“宣太医!快宣太医!”墨银殇觉得肺里能纳入的空气越来越少,呼吸渐渐受阻,宋璟轩将她放到榻上捡了那刀一步一步缓缓行到何巧巧面前,手臂一挥斩下她的头颅。
昭华殿外,大量御前侍卫蜂拥而入,将宫殿围得水泄不通,禄柔皇后遇刺的消息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宫里的御医站成一排,俱束手无策,好在出事之后就有人去请了秦之炎,他背着药箱进来,见这情景也变了脸色。无数大臣赶到了后宫,这时候宫人忙成一团,也顾不上规矩,他们都涌到了墨银殇的居处。宋璟轩拥着墨银殇,那一束长发勒得她的左胳膊都变了颜色。可她的神志一直非常清醒,呼吸越来越艰难,她躺着一动不动。
秦之炎将所与人都赶出宫室,宋璟轩紧握着她的手,最终却缓缓松开,墨银殇见秦之炎的神色,方知情况严重。宋璟轩的指尖划过她的掌心,他垂眸不语。墨银殇浅笑,缓缓开口:“还好你没事,原以为臣妾的寿命怎么着也比陛下长久,无奈世事无常。倘若天不假年,陛下也不必悲伤。这浮世纵有万千来处,却也不过一个归途。若干年后,黄泉之下,终会相逢。”
宋璟轩背过身后,他的身影一如当年的单薄纤弱,那明黄色的帝服失去了往昔的威严,如同秋天的黄叶,带着难以名状的孤单萧瑟。墨银殇复又轻笑:“当然了,你逢年过节想想我,还是可以的。”
这浮世纵有万千来处,却也不过一个归途。若干年后,黄泉之下,终会相逢。可我不要这样的相逢,我不要这样相逢……
宋璟轩大步行出宫室,临出门时他努力抑制喉间的哽咽:“我等着你。”
那琉璃珠帘后的烟罗纱缓缓垂下,帝王泪,落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
“死到临头了,还有时间谈情说爱。”秦之炎语声冰冷,却已经在给墨银殇左臂放血。
墨银殇维持着一动不动地姿势,语声也轻:“很自私是不是?可我就希望他记着我。”
秦之炎看着那血全部成了黑色,心中亦是焦急万分,而见到墨银殇波澜不惊的神色,他有一种惊世骇俗的想法——给墨银殇换血。那毒随血而流,即使她止住了大部分血液,却仍旧危险。余毒不清,性命难保。他将想法说给墨银殇听,但也没有多大把握,墨银殇虽然体质甚好,但她如今毕竟身怀六甲。
墨银殇闻言声音平淡得不像是在交托自己的性命:“如果不试,我会如何?”秦之炎斩钉截铁:“会死!”墨银殇就笑了:“那你在犹豫什么?”
秦之炎真的开始给墨银殇换血,他收集了合适的血样,找了数十个宫人,轮流供血。墨银殇先前还有意识,到后来就不甚清醒。血液右手进右手出,十五个御医轮流辅佐照料,她时梦时醒,一声没哼。
宋璟轩放弃了所有的政事,半个月没有上朝。朝中上下似乎也感染了他的阴霾,一片沉郁。这些日子他大多时候守在殿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