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来,披衣下床,提了盏风灯,打伞前往慧远法师的卧房。
慧远法师的金身被放在电冷气棺中,如今科技发达,遗体存放也很方便,是以清凉寺僧众才有充足时间去准备法事,而不必担心遗体因天气炎热受到影响。
春水生从游廊下穿过,打了伞,仍旧被风雨吹得湿了半边身体,冷风从袖子灌入体肤,他不禁哆嗦,很快抵达慧远法师的卧房,推门进入。
房间里很黑,时不时被闪电照亮,墙壁惨白中带蓝,一闪而过。
慧远法师生前晚上很早就睡,平时不用电,只用蜡烛,因此屋子里没有灯。
放下风灯勉强照亮周围后,春水生愣住。
玻璃电气棺内,空无一人,慧远法师的金身不在。
春水生扑上去,前后检查了一番,确认自己没眼花,他师父的遗体真的不见了!
外面一个滚雷炸响,闪电大作,春水生身体颤抖,脸色苍白。
他竭力保持冷静,环顾房间,想要查找可疑迹象,很快他有了第二个发现,慧远法师的本命法宝——金环锡杖也失踪了。
绝对是寺中人所为!
春水生又是愤怒又是恐慌,心中异常焦灼,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是谁?!
搬运金身不可能完全不留痕迹,春水生弯下腰,仔细在地板上查看。
接着他看到了令自己毛骨悚然的东西。
一串脚印,自电气棺一路延伸到了不远处的卧床上。
视线顺着脚印,望向卧床,白色蚊帐如幕布一般轻缓飘动,遮住了床。
春水生咽了口唾沫,感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一个荒唐至极的念头跳入脑海。
……是师父吗。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脚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半晌没缓过来,外边雨势越大,雨水哗啦啦仿佛急促繁复的鼓点。
与慧远法师日常相处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上演,忽然就给了春水生勇气。
春水生下定决心,站直身体,往卧床走了几步,来到蚊帐前,闭眼伸手,掀开蚊帐!
春水生喘着粗气,猛然睁开眼,所幸现实与他恐怖的想象并不符合。
眼前空无一物。
只见平整的床单一丝皱纹也没有,显出没有人性的医院一样的清冷,上面不可能有人躺过。
春水生悬空的心总算落了回去,过了会,后知后觉生出更大的不安。
那么师父的遗体哪里去了?这串脚印……究竟怎么回事?
春水生连忙再低头观察,头脑冷静后,他才反应过来,那脚印是半湿半干,因此才能被自己看见。
脚印也并非开始于电气棺,他绕了一圈,发现脚印是从后窗那边开始的,说明有人冒雨翻窗进来!
春水生提着风灯靠近卧床,聚精会神在床上各处摸索,去验证自己的猜想。
终于,他的手在床头板上摸到了一个有接缝的东西,春水生下意识地按了下去。
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慢慢的,它整个四十五度抬起,露出了床下的地砖,地砖上有一道没有合好的正方形石板门。
果然是密道!
春水生心里砰砰直跳。清凉寺建寺悠久,有个什么密道不奇怪,他只是没想到,师父的卧床竟有如此机关,并且师父生前从未向自己提及。
春水生提了灯,费力地掀开石板门,看到了一截往下延长的阶梯,没入噬人的黑暗中。
春水生走了下去,外头的风雨声顿时变小。
石阶不算长,他很快来到一条高约两米的通道里,春水生听着自己孤独的脚步声,心里越来越紧张,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在等着自己。
他有点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先去通知张白钧,那样的话至少现在有人作陪壮胆。
春水生感到一股力量在推着他往前走。
甬道开始往上,春水生默数步子,算到自己大概来到了离慧远法师居所三百米左右的位置。
眼前出现了石阶,春水生拾级而上,摸到头顶的石板门,用力掀开。
他小心翼翼探出头,随即从地道中钻出,站到了地面上。
这里是个类似门厅的室内场所,相当眼熟。春水生反应了几秒,脸色忽然变得极其难看,他认出了这个地方。
僵了五秒后,春水生收敛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放下风灯,慢慢向一个方向走。
他过了门厅,即看见一处僧房,门窗内亮着暖黄色光,春水生却觉寒气刺骨。
一个心里的声音叫他停下,回去找张白钧,不要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然而鬼使神差的,他像被操纵了似的,一步步接近僧房的门,推门进入。此时又恰好有个落雷响起,遮掩了门的声响。
春水生呆呆地站在僧房外间,他听到了里间传来的说话声,在雨声中朦朦胧胧,一共有两个人。
春水生的剪影在持续的闪电中变得单薄苍白。过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