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完看到底下好几张憋笑的脸孔,顿时明白过来。
平日里别人待他一向敬畏有加,几时被人揶揄过,他嘴角扯出怒意,也不与她啰嗦,挺剑而上,要把陆蕴输的那一仗赢回来。
周梨与他对了十几招,发现陆藉在武学上的造诣比陆蕴高了不知多少。
她有点惊讶,还以为青城派都是和陆蕴一样的绣花枕头。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如果青城派个个都和陆蕴一般,岂会在江湖上屹立这么多年不倒,还跻身天下名派的行列。
实际上,青城派的剑法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他家从掌门到弟子,长久以来都是重虚不重实,无论是做人还是习武,都爱搞表面功夫。
就拿青城派的某一条门规来说,凡想成为青城弟子,须得眉清面俊,光这条就不知让多少人望而却步了。
这条门规后来传遍江湖,让江湖上的人十分不齿。青城派收弟子居然是不先讲资质而是先看脸的。不齿的同时往镜子里一照,发现自己和青城派无缘,于是更加不齿。
陆藉出剑如一弯虹影,招招清丽至极,使的是青城派有名的白鹤剑法,身姿飘然欲仙。
他的剑是青城派的镇派宝剑,兵器谱上排名三十五,剑名“天虹”。
点苍弟子的剑在他面前不得不说还是逊了一筹。
周梨面目肃然,右手攥住剑柄将走势一变,陆藉避过,但是周梨却蓦地把剑横持,略略往下一压,然后出其不意地上挑。
陆藉目光一闪,正要抵挡,哪知周梨这一招竟还是虚晃,剑再度变了走势,削向他肩头。
走过数十招后,她的动作越来越行云流水,她自己不觉得,旁观的人看去,那剑法浑然天成,仿佛是有生命的,充满狠劲地变化着,杀气恣虐。
陆藉竟落了下风。
他的面色难看得已经扭曲起来,就连广场上的其他人也失了声,把眉头压得极紧。
在场的人里不乏见多识广之辈,这套剑法路数诡谲风格邪异,明显不是正派武功。
可是小楼里怎么会有魔道中人。
“如此邪异武功,竟敢来玷污名门之地。”陆藉的声音从起伏不定的胸腔里发出。
周梨全身汹涌的强烈戾气在这句话里敛的一滴不剩。
不好,她是在小楼,在这些名门正派的面前,这不是自暴身份么。
可是,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身份了?谁规定她不能使自己的武功?是正派还是邪道,仅凭身负的武功就可下断言吗?武学就是武学,还有正邪之分?
不知为何,那一刻周梨想到江重山那句“千错万错,刀法无错。”
其实剑法,也是一样的罢。
陆藉这一吼,把周梨的脑袋吼的刹那一片空白,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陆藉看准了她的分心,一剑朝她刺去,她赶紧提剑格挡,只听格拉一下,剑断了。
天虹刺入她的右肩,她痛得闷哼,目光盯着地上那把点苍派的断剑。
陆藉流出稍纵即逝的冷笑。
第42章 受伤
这时, 一个洪伟的声音传过来, 质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众名弟子寻声望去,在看到那人严肃的脸时, 集体哑巴了。
来者体型魁梧,目光如炬,身上极有威严。眼睛往众人身上一扫, 没人敢出声。
小楼戒律堂的执剑长老沈云从。
戒律堂是小楼执掌刑罚的地方, 掌管戒律堂的执剑长老向来铁面无私。这不止让小楼弟子望而生畏,即便在其他五派,沈云从的严厉也是众所周知的。
执剑长老正在了解事情始末, 借给周梨剑的少年连忙到周梨身边扶住了她,摸到一手的湿润,大惊,向陆藉怒目而视, “比武切磋点到即止,你怎可伤人?”
“比武切磋,各安天命, 她不是我大哥对手,就是死在我大哥的剑下, 也是她咎由自取,”陆蕴在一旁煽风点火, “何况她这一身古怪的武功,是正是邪还不知道呢,你们点苍这么帮她, 不会和邪魔外道有什么瓜葛吧。”
少年叫道:“你胡说八道!”
周梨皱眉,一步一跄踉地走下朱雀广场。
人群缓慢地给她让开了一条道,在各种怀疑嫌恶审视的目光中她按住肩上的伤,低眉垂目。
消失良久的黑猫钻了出来,一口咬住她的裙角,像知道她力不从心,要拖着她走。
那名少年在她背后跟了几步,想取金疮药给她,被同门拉住,不知说了什么,他眉头火起,挣脱开了,奔到周梨面前,把伤药给她。
他道:“这药止血化瘀最好,给你。我叫宋遥。多谢。”
她虚弱地笑了笑,“周梨。”
道谢后取过金疮药,一路回到主峰上,关上房门,褪下衣衫敷药。
药一上血,果然止住了。
只不过这药劲头有点大,她疼得龇牙咧嘴,一张脸七歪八扭。
江重雪就嘲笑过她,总是这么怕痛。
在梅山绝谷里的四年,习武的时候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她只要一痛,就露出那种天塌下来一样的表情。
年少时的经历太过刻骨铭心,为了一口饱腹的饭食被人追打,所以她一直怕痛,也怕死。江重雪一边嘲笑她这点痛也忍不了,一边用双手环抱住她,搀扶着她走,给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