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军还是盘踞在城外三十里处,令他们无法撼动,每次想直捣黄龙,都频频受阻。
金军虽打不进来,但他们也无法令金军退兵。
赵眘忽然有了一个更悚然的想法,盘旋在脑子里,直到岳北幽替他说出口:“这几日我们每次进攻,金兵看上去都好像无心应战,被我们杀得溃逃,那定是装出来的。我想他们已经知道自己一时强攻不下常州城,所以改变了策略。”
赵眘掌心出汗,他的想法得到了岳北幽的证实。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岳北幽一一看向他们:“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原因了。”
赵眘喃喃:“他们想把我们困死在城里。”
几人缄默不语,岳北幽抓了把沙盘里的细沙,牢牢攥于手心,眉宇形成几道沉思的沟壑。
完颜摩深知撼动岳北幽以及岳家军是极难的,何况城中还有江重雪这些武林高手,所以他干脆就与岳北幽相反,岳北幽是反被动为主动,他便反主动为被动,而实际上是看似被动。
金军以退为守,每次交锋都佯装失败继而撤退,以此消耗他们的战斗力。
常州城再大,被围困久了,补给也会成为一个大问题,完颜摩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想以不变应万变,让常州城里的士兵们坐吃山空,耗尽粮草,彻底等常州变为一座死城,他们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其拿下。
江重雪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点在沙盘上的某个位置,然后他顺着沙盘上的弯沟慢慢画出一条长龙,“完颜摩敢用这样的法子和我们耗下去,说明他们必有一条很长的粮草补给线,由大后方源源不断地向他们输送粮草,保证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他们才有能力在这里和我们耗费时间。”
一名守将道:“这不可能。金军远从漠北而来,途径多地,他们怎么可能拉出这么长的一条补给线。”
江重雪收回手指,望着自己画的那条细龙,“我没说这条补给线一定是金军自己的。”
那人一怔,“什么意思?”
江重雪抬起头,岳北幽心领神会。
梅影与金人勾结,也许,金人的粮草补给,也是由梅影为他们安排的,所以金人没有后顾之忧。
岳北幽只简单道:“金营之中有中原人,也许是他们相助金人,供给金人粮草辎重。”
“将军说的是那些武功出神入化的黑袍人吗?”有人道,目光显露惊恐,“他们个个都行动如风,连岳家军都奈何不了他们,身手好得让人害怕,简直像一群怪物……”他说到最后两个字,惊觉自己失言,瞥了瞥江重雪和周梨,好在那两人恍若未闻,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换过话头,“那些人到底是谁?”
“叛国之人。”岳北幽只用了这四个字做总结。
这时,一名士兵前来禀告:有一个江湖人,自敌军来,说要见建王殿下和岳将军,有重要消息要送给他们。
屋子里的几人皆都震惊。
周梨本来以为是求醉城来了,但听他说只有一个人,还是来自敌军的,便觉得有些奇怪。
岳北幽和赵眘对视一眼,又同时看向江重雪和周梨,过去一阵,四人同行,去看一看那人是谁。
赵眘问士兵:“那人说什么?”
“他只说要见殿下和将军,其余的什么都不肯说。”
“你们没把那人拿下吗?”
“他、他武功高强,我们根本近不了他身。”
“只有他一个人吗?”
“是,只有他一个。”
等他们到了城门,看到守城的士兵们正与那人对面而立,而看清那人是谁,周梨的嘴巴微微张大。
楚墨白身着黑袍,一身衣裳被风鼓荡着飘曳,除了脸之外,只有执剑的手露在外面,这两个地方倒都是雪一样的白。
他竟没骑马,大概是一路使着轻功而来。
他站在一侧的屋檐下避雪,地方窄狭,根本挡不住什么,黑袍上被雪水浸透。
周围十几个士兵,把他围堵起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甚好,毕竟在战场上见识过这些黑袍人的厉害。
但这个人从城门跃下来后,便只说他要见建王殿下和岳将军,再无余话。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偶尔拂落一下身上的雪花而已。
看到江重雪和周梨走来时,他侧过了身子,手中朔月的剑柄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帽子掀了下来,完全露出了他的脸,不动声色的,像浮着一层冰,略显阴冷。
楚墨白看到江重雪时,微微皱了一下眉。他此来是为一件重要的事,不想在江重雪身上耽搁时间,而江重雪每次见了他,总喜欢找他的麻烦,不肯轻易放过他,而他现在最不希望的就是被江重雪缠住,拖延他回金营的时间。
金营那里,有洛小花给他做掩护,但时间久了,他也怕洛小花瞒不住。
所以楚墨白看到江重雪把金错刀往上提起一寸时,立刻开门见山:“我此来是为助你们早日结束这场仗,不然再这样打下去,你们一定会输。”
江重雪提刀的动作很细微,他说完这句话,那个动作停了下来。
周梨没办法从他脸上看出他是否说的是真话,她道:“我军节节胜利,攻破金军指日可待,不出十天,一定可以把金人赶出中原,你现在跑来说这话,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更不明白你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