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重雪嫌弃地一把推开她的脸。
“别在这儿……”女子收住了杂乱的呼吸,“这老家伙还在,你也不嫌瘆得慌。”
两人收拾妥当后步出山洞,等他们走远了,周梨方敢蹿出来,第一眼先看到洞口的石壁上刻了一行铁画银钩的大字:聂不凡死终之地。
字槽深刻,刀头燕尾,笔下有铁。
在这行字旁,是一柄嵌在石壁中的剑。剑柄釉以黑漆,上镌大流水断纹,张扬外露。剑身全部没入石中,只露出剑柄。
江重雪伸手一摸,知道这字定是用这剑刻下的。他试着拔出这剑,可内力不够,拔不出来。他盯着聂不凡这个名字看了几遍,总觉熟悉。
江重雪身上带着方从山下买回来的火折,吹了一口,亮起一丛并不亮堂的火光。
洞中很黯,这火光也能照清前路了。
通过一条不长不短的甬道,空气纠结晦涩,火光流泻之地,显出一个人形来。
两人停下步子,江重雪把火折子往前晃了晃,不知是不是里面太过潮湿,火焰灭了。
周遭顿时漆黑一片。
好在周梨如今已能在黑暗中轻松视物,一眼看过去,她终于知道为何方才那男子说“没见过这幅模样睡觉的”。
黑暗中那人脚朝天头朝下,是一个倒立的姿势,一头蓬乱脏污的发全铺在地上。这人脸色晦暗如痨病鬼,也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浑身一股酸臭味,形态猥琐落拓,干枯得像一具死尸。可他倒立得极稳,双目紧闭,岿然不动。
他手脚被粗重的铁链锁住,其中两根穿透琵琶骨。
周梨心想那一定很痛,她浮起一丝怜悯,低声道:“他真可怜。”
话音未落,黑暗中,那双紧闭的眼睛毫无征兆地大开,那么暗的地方,他目光如雷如电,蓄满阴怖的冷意,而死过去般的躯体寸寸活了过来。
第14章 聂不凡
周梨被这眸子摄住,像被人泼了一盆凉水。
迎面有风一刮,她毫无征兆地被人拎了起来,失口惊叫。
“阿梨!”江重雪闪电般探手,格拉,他听到自己手骨折断的声音。
随即响起大笑,笑声在狭窄逼仄的洞内横冲直撞。江重雪痛极之下耳目都被他的笑声震得昏聩。
这人双手高举周梨,凭他的内力,随便一个撕扯,便能把周梨拦腰折断。
周梨面无人色,他笑得久而不绝:“可怜?我聂不凡也有人来说我可怜了!”
……聂不凡!
江重雪蓦地抬头,终于想起了这个名字背后所萦绕的血腥气,寒意从脊椎骨直冲颅顶,大声道:“聂前辈!”
这人仍旧在笑,没去在意江重雪,手上的力量越用越重,周梨忍不住哀鸣。
“请聂前辈罢手!前辈是武林泰斗,是我们不好,冲撞了前辈,”江重雪字字惊雷,紧切地从牙根里磨出来,快语如珠地道:“还请前辈大人有大量,不要与我们两个毛孩子斤斤计较。”
这人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怎么,你认得我?”
“晚辈自然认得。”江重雪见他回应自己了,连忙道:“岂止是晚辈,聂前辈的名号响彻江湖,谁人不知。”
这人锐如孤鹰的眼神射向江重雪,虽然没把周梨放下,但手上的力道停止了。
江重雪见有机会救回周梨,于是让自己冷静,慢慢道:“前辈武功盖世,当年多少江湖高手败于前辈手下,风头一时无两,前辈身负的武功绝学天下无出其右,时至今日,都无人堪破。”
“无人堪破?”他讥讽地笑,“那谢天枢算什么?”
他大怒,把周梨一扔,江重雪凌空抱住周梨,两人一齐退后。
聂不凡大笑着坐下,把腿一屈,见面前空置的地上多了黍米野果,是那一对男女送下来的。他也不管是生是熟,抓起便往嘴巴里塞,看向黑暗中那两个娃娃,冲江重雪道:“我当年哪止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江重雪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没听够自己恭维他。
江重雪托住自己软绵绵的腕骨,略一拿捏,著力一扳,低低地呻丨吟一声,骨头回了位。他疼出了一脑门的冷汗,但眉眼间却透露出几分笑意。
周梨只觉得此人很不好惹,一点也笑不出来。
江重雪并无畏惧地抬头对上了聂不凡的目光,等痛意过去了一点方道:“当年聂前辈从关外而来,一人一骑一柄剑,马是汗血宝马,剑是却邪剑,聂前辈孤身一人,以手中的却邪剑痛杀三十二名绿林高手,这三十二名绿林高手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聂前辈将他们的头颅砍下丢进了长江,就此一战,震惊江湖,闻名天下。”
聂不凡嘴角咀嚼着半分冷笑。周梨听到这里是有点意外的,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除魔卫道的好人。
聂不凡当然不是好人,杀他们,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头顶上的那高手二字罢了。当年聂不凡横空而出,没人知道他的师承来历,也没人知道他身负的武功究竟属于哪一路,他就如武林中突然冒出的燎原之火,迅速烧着了一片。
“这一战之后,六大派之一的青城派掌门人意欲结交聂前辈,以谢聂前辈为武林除害,聂前辈如约而至,但无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翌日青城派带回了他们掌门人的尸身,并且扬言江湖,要取聂前辈的性命以告慰掌门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