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似情冷笑:“你在与我开玩笑吗?”
谢天枢一本正经地回答他了:“不是。解药。”
哥舒似情不说话了,冷冷盯着他。
片刻后,僵持不下,哥舒似情退了步,把解药奉上。他脸色十分不好,冷淡地勾着唇。
谢天枢身怀春风渡,可解百毒,他下在那名弟子身上的毒本就不是什么天下奇毒,凭春风渡完全可解,谢天枢却非要让他交出解药。
他看出他有求于他,故给他一个下马威么。他冷冷一笑,又觉得自己何时这么受制于他,难免心中不大痛快,但碍于要救人,只好先忍下,思量着日后定要杀他几个浮生阁弟子来解恨。
谢天枢接过解药的时候未免就更意外了。
换做平常,哥舒似情什么时候这么听话过,他一定会打死不给解药,就这么僵持下去,直到那名弟子毒发,逼得他不得不用春风渡为他解毒,然后哥舒似情会有恃无恐地将所求之事提出。他虽然求人的态度不好,但他也不至于会因此而不去救人。
看来这两个人比他想象的要对哥舒似情重要,所以他才会这么焦急,失去了平常与他周旋到底的心情。
谢天枢让弟子退下了,容他们进门。
哥舒似情从他身边走过时冷冷道:“要进你的门还真不容易,原来浮生阁的待客之道就是这样的。”
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无礼,专挑别人毛病。
谢天枢淡淡道:“你不是客人。”
哥舒似情笑了一声,脱口就问:“那是什么?”
问完才发现谢天枢眼神极深,定定地看着他。他忽发了一腔无名怒火,甩袖而去。
周梨在小楼的时候曾抱怨过小楼就像迷宫难走,她若此刻醒着,恐怕就要一头撞在墙上晕厥而死了。
浮生阁内的亭台楼阁是谢天枢严密按照奇门八卦之理建造而成的,其格局的复杂程度是小楼的数倍,进来后须得人领路,想要走得畅行无阻,除非在这里待上个把月。
山峰奇高,山峦叠翠,把浮生阁环抱在一片盎然生机之中。
谢天枢的打坐室是浮生阁内最静雅的一个去处,彼时霞光正舔过鸱尾渐渐落下。
周梨和江重雪被安置在打坐室内,谢天枢为他们把过脉后,一声不吭。
哥舒似情道:“没救了?”
他自己都未发觉声音在抖,谢天枢回首看他:“有救。”
哥舒似情轻轻舒出一口气,闭上眼睛:“救她。”
“哪个?”谢天枢直视他,问。
哥舒似情紧紧抿唇。
江重雪主要是内伤严重,尤其他不顾身体状况强自使刀,伤上加伤。
江重雪伤得虽比周梨重许多,但周梨的情况更复杂。
谢天枢开了门,叫人先将江重雪抬去后山药池浸泡,那片池子与众不同,有疗伤奇效。
待人去后,谢天枢转身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她与聂不凡是何关系?”
哥舒似情不作声。
六道神功这门武功异乎寻常,二十年前谢天枢与聂不凡交过手,所以谢天枢一探周梨的脉门,便知晓了她体内所蕴含的是何种内功。
谢天枢低头凝视周梨:“这武功比从前愈发霸道了。”
二十年前,聂不凡初创这门武功,甚至连六道神功这个名字都还未起,只创出一个雏形,但谢天枢与他过招时,已觉出此功太过刚猛,二十年来,聂不凡为了能打败他,在那山洞里日思夜想,将六道神功改造成了一头更为凶猛的恶虎,吞人的同时还会反噬自身。
哥舒似情低声道:“她是聂不凡的徒弟,聂不凡是她的师父,教给了她六道神功。”
谢天枢诧异了,“她在梅山之中练成了这门武功?而你并不知道?”
哥舒似情表情嘲弄:“是,我不知道。”他抬起头,眼光犀利:“怎么,你要来责怪我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天枢淡声,“我只是奇怪,你竟然没有杀了她。”
哥舒似情恨他,他知道。但是他更厌恶聂不凡,这姑娘学了聂不凡的武功,拜了聂不凡为师,他竟然还留她在世,更不可思议的,她此刻身受重伤,他还来求他救人。
谢天枢道:“她是谁?”
哥舒似情痛苦地蹙眉,被触及到了那些不好的记忆,还是哥舒轻眉的声音,厉声道杀了她杀了她,成了他一世恶梦。
他手指痉挛地抵在额头,告诉谢天枢:“她没死。”
谢天枢是个聪明人,并未用太长时间就反应过来,他更诧异了,“你确信是她吗?可是,当年……”
可是,当年,是你亲手杀了那孩子的,应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她已经死了,死人也可以复活么。
哥舒似情俯身撩开了周梨的前襟,露出了雪白的肩头,那块月牙胎记便显露出来。
谢天枢没有疑问了,这块胎记哥舒似情也有,他出生的时候他曾亲手抚摩过。
哥舒轻眉亦有,洞房那一夜,他摸到她肩头的印记,便知晓了哥舒家血脉的秘密。
“我不知道,”哥舒似情轻轻地摇头,“我不知道当年我究竟有没有杀死她了,娘一直在叫我杀她,把毒-药放在我手上,是我亲手喂下去的……我记得我真的喂了下去,然后便把她弃在了林中,可是现在,她却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