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川洲出神地看着老大娘替苏念狸穿好繁复的腰带,再见她拿出一把木梳子在苏念狸的刘海上轻轻梳了三下。
“行啦,给你了。”老大娘叹息一声,又像在赌气。
这样一条做工复杂的银腰带肯定不便宜,赵川洲做好了被敲竹杠的准备,却见老大娘依旧固执地重复:“五十!”
赵川洲掏钱付账,心想一身衣服、一条腰带外加两杯咖啡一共才五十,做生意做到这份上也是清心寡欲了。
“嗳?”走出驿站的赵川洲忽然一敲脑袋,才反应过来这老大娘的不同之处,她少说也有七十岁了,除了自己嘀咕的时候用的方言,其他时候说的都是普通话,仔细回想,貌似还挺标准?
赵川洲不停琢磨,不时偷瞄一眼苏念狸的脸,只觉得不可思议。
缘分吧,他想,就当是缘分了。
第34章 送你一颗龙珠
离开小驿站,再往前走一里地便隐隐能看到青黑的礁石,浪涛裹挟着柔白的海沙不断重复拍击,聚散间绽开一人高的浪花,仿佛一靠近便能被它卷进大海中。
脚下是洁白的软软的沙滩,面前是浩瀚蔚蓝的大海,海鸥在头顶鸣叫盘旋,赵川洲忍不住张开双臂,感叹这才是真正的大海啊。
走在沙滩上,一踩一个脚印,苏念狸看看自己的小脚印,再看看赵川洲的大脚印,终于笑了。
“哥哥,咱们捡贝壳吧。”
“好!”
也是他们赶得巧,这两天海水涨潮得厉害,卷上来的贝壳多数晶莹饱满,偶尔还能见到横着走的螃蟹以及慢吞吞的小海龟,沙滩上生机盎然,勾引他们赶紧动手。
两人穿着皮鞋不方便下水,正巧这时路过一个扛着麻袋的渔夫,赵川洲走上前连说带比划,问人家有没有多余的水鞋卖。
大冬天跑海边撒欢的人想来不多,渔夫摇摇头表示听不懂他说啥。赵川洲是谁啊,当下蹲到地上搂住人家脚脖子,一边往下扥鞋一边掏出一张一百块的钞票。
渔夫本来被他吓得够呛,见人掏钱就明白了,坦然地任他为所欲为,最后拿着钱光着脚走了。
那鞋一脱下来便散发出臭鱼烂虾的味道,赵川洲闭气忍了忍,捏着鞋子朝苏念狸走去。
苏念狸急忙退了两步,“哥哥,我不穿!”
赵川洲腹黑一笑,“不让你光脚穿,你脚小,直接踩进来,没事的,快来快来。”
苏念狸惶恐地后退,看赵川洲铁了心要折磨她,忍无可忍地撒丫子跑了。
赵川洲个老妈子不认输地在后面追,迎着海风不停叫嚣:“苏念狸!你再跑我就打你啦!”
苏念狸一听跑得更快了,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不由自主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哥哥你跑得太慢啦!”
“你看我不收拾你!”
看来海边赛跑这项运动是有其合理性的,赵川洲没成想自己一大老爷们儿最终也落到了“你来追我啊”的俗套子里,关键他还挺乐在其中。
两人追逐打闹好半天,等他们停下来捡贝壳的时候,慢吞吞的海龟都踏上回家的路了。
苏念狸没能拧过赵川洲,被他强迫着套上鱼虾味的水鞋,踢踢踏踏走进海水里,一弯腰便能闻到那销魂的味道。
好在贝壳非常漂亮,而且跟取之不尽的宝库一般,走到哪里都能捡到。
据说商朝以贝为钱币,赵川洲捧着满怀的大贝壳,心想这些东西老值钱了。他正满足不已,忽觉脚有点痒,低头一看,一青绿色的小螃蟹正不知死活地啃他的脚趾头。
你说要是踩它一脚,总觉得杀了生,但是不踩,又不符合他皮皮虾的性格。赵川洲抬起脚把它拨到一边,打算放它一马,不成想小螃蟹挺执着,扑腾着重新蹦到他的脚面上。
“猫儿,要不咱们捡一麻袋螃蟹带回酒店煮着吃?”
苏念狸皱皱鼻子,“它们太小了,不够吃。”
好嘛,吃人家还嫌人没肉。小螃蟹抖了抖,利落地滚回大海里。
“哥哥你看!”
苏念狸高声一喊,快步往大海深处走。
赵川洲赶紧追,“别走太远,浪太大会被卷进去的!”
“是海螺!”
赵川洲只见苏念狸一弯腰,将整条手臂浸入冰冷的海水里,奋力一捞,手里便多了个拳头大小的海螺。
“你也太厉害了!”赵川洲接过海螺看来看去,“怎么发现的?”
苏念狸得意地仰起小脑袋,“爸爸说过,海螺因为比较重会卡在沙子里,你看它黑乎乎的和礁石颜色差不多,埋在沙子里只露出一个黑脑袋,只要仔细看很容易就能发现。”
原来如此,苏永坤不仅数学题出的好,还是个观察细微的生活家。
“我看莲花村不临海,苏伯伯怎么知道这么多?”
苏念狸自豪地回答:“爸爸就是什么都知道啊,他是大人嘛。”
赵川洲无言以对,苏永坤刚好在苏念狸涉世未深的时候去世,光辉伟岸的形象可以万古流传了。这样也好,免去了苏念狸长大成人后,发现他其实不过如此的尴尬。
父亲这种生物在孩子心里总是在走下坡路,小时候他是个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英雄,等孩子能独当一面时,回头一看,却发现英雄早已迟暮,甚至平添许多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