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什么意思!
众人齐齐抬头。
钟宸眼眶微红,双拳紧握,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颜缘,过来。”
听了秘书的汇报,钟宸生气至极,也自责至极。一路努力至今,自以为强大至斯,不料仍护不了颜缘周全。他气吴氏接二连三让颜缘受委屈,气自己再次牵连颜缘,更气颜缘遭遇这等事竟然独自承受,不与他言语一声。
莫非在颜缘心里,自己会将英国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看得比他还重?莫非自己以生命为代价,还换不得她全身心的依赖、信任和仰仗?
在这种时刻,颜缘居然能理性地计算得失!居然能不动声色与吴氏集团过招!居然能心平气和化劣势为优势,为佳偶餐饮的扩张攻城略地!
是了,她向来冷静。不似自己,一遇到她的事情就头脑发昏分寸大乱。
细想来,这些年他好像从来没看过颜缘失态,就连相认那个清晨次被颜缘父母闯入卧室,她情绪失控之下也不过和她父亲说了两句重话。
可他明明见过前世的她被胡志骁迷得理性全无,伤到深夜痛哭的样子。
他心中起了一个从没有过的念头:或许,颜缘还是不够爱他。
是啊,前世,他用了十年都没有让颜缘爱上他,怎么他自沉江底后,颜缘就深深爱上了呢?
那其实,只是感动吧?
颜缘对他好,只是,为了还报他的深情吧?
那他的心意算什么!两世的执着算什么!
在王小川门口听到齐放长篇大论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意料之中的震动。
齐放说得都对,他做得不好,很不好。可是,他都那样糟糕了,颜缘依然不抱怨、不祈求、从头到尾,只有付出,不求他的任何回报。
因为她根本就不爱他,她只是来报恩的。
颜缘一进钟宸办公室,就听办公室门在身后吧嗒关上。
钟宸回身站定,喉头动了几动,有一口气梗在那里,让他说不出话,甚至,出不了气。
他垂目看着地,很久才挤着牙齿开口:“颜缘,你从没爱过我,对吧?”
颜缘一下子呆住。她知道他生气,可她,做梦也没想过他会这样说。
他的话就像一道闪电,劈得她灵魂出窍,找不到躯壳。
钟宸没有等到回答,强撑着抬眼看她,却只见她呆愣的表情。
果然!果然!
是了,他如此愚蠢,如此顽固,如此不知体贴,如此盲目逐利,反复在女人身上犯同一个错误,还不如年轻的齐放懂得珍视感情,颜缘怎么会爱上他!他除了自以为是的一腔深情,还剩什么!
颜缘木木地转动眼珠:“钟宸,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她揉揉耳朵,真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钟宸却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颜缘,你就装吧!”
他咬牙切齿:“我钟宸是什么人?怎么会要你的同情和感激!”他突地打开门,推她的背,将她推出门外:“分手吧,颜缘。”
他说什么?颜缘只隐约听到“分手”,她十指死死扣住门,不许他关上:“钟宸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喊得格外凄厉:“钟宸你要干什么!”
钟宸泪水狰狞,如泥石流摧崩而下。眼见王小川和齐放快步走来,他不愿叫他们看见自己这副模样,狠心掰开颜缘手指,大力扣上门,将自己反锁在内。
终究还是无声恸哭起来。
看到门在眼前无情关上,颜缘扑过去奋力拍门:“钟宸,你让我进去!钟宸!”
----看来,这一架吵得不轻。看到这一幕,不知怎地,王小川心中竟然为之一松。这些年,他眼见两人一路走来,总觉得他们不似普通情侣,连起码的斗气拌嘴都没有。要不是上次在小溪边看到二人相处,都觉得两人似生活半辈子的老伴儿了。
他上前几步,和齐放一左一右扶了颜缘劝她:“颜缘,钟宸恐怕有些自责,也有些生你的气,意料之中,你别急。”
“是啊是啊,你让他关起门来发个火就好了。哈哈,这家伙,平时还好,脾气暴起来是真暴。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哈哈……”
颜缘没有说话,只任由他们带离,她想要流泪,却流不出来。她努力想着钟宸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他的话在脑中断裂成片,拼不出语言,形不成画面。
她耳朵嗡嗡作响,脑中一片震荡,全世界好像都在喧闹,吵得她昏昏沉沉。
王小川将她送上车,还在不停宽慰。可颜缘一言不发,歪着头,愣愣的。
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关上车门。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颜缘一眼,低声问道:“颜总,是回学校吗?”
没有回答。
这一年多,颜总上课从无迟到早退,司机暗骂自己问得多余,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迅速开到c大。
颜缘下车时在路沿石上磕了一下,险些跌倒。司机看她神思不属,赶紧帮着抱了书跟在后面,一直护送颜缘到教室。
颜缘却在大楼外发愣。
她好像,走错路了?这是哪里?
余鲤和向小美的面容越来越近,她们疑惑地看着她,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末了,向小美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摇了摇,又越过她身后,对人说着什么,然后,司机抱了书过来,好像在解释。但是,她一个字也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