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喜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眉目清俊却留着大胡子的青年风轻云淡地望着他。
“你没事吧?”
程谨之余惊未平,却也知道是这个青年救了他。
他忙谢过,“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我……我没事。”
苏十一对着车厢内说,“小姐,程大人说他没事。”
程谨之怔了怔,“你知道我是谁?”
马车的车帘掀开了,先是露出一张俏丽活泼的脸,“程大人,我们家小姐请您入内一叙。”
“这……”
程谨之犹豫了。
他虽然长得有些着急,但今年不过才二十八。
结发的妻子过门没多久就去世了,也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
家里倒是着急让他再娶一位继室夫人,但他着急拼事业,一心一意要在官场有所建树,就没有考虑个人的终身大事。
莫说续娶,连个通房丫头都无。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他终于成了史上最年轻的京兆府尹,在皇城之中在陛下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丢丢的分量。
事业上有所起色,难免就要考虑生活上的事了。
所以最近,程谨之大人一直都在相亲。
今日来这春风一渡,虽说主要目的是要会一会他从前在江南书院的同窗好友。
但说到底,要不是好友说打算将自家妹妹介绍给他,他也很难在那么忙碌的事务中抽出时间来此一叙。
咳咳。
程谨之觉得,在这么敏感的当下,一位素未谋面的小姐,忽然要请他入马车的车厢见面,实在是有些可疑。
心细如发似他,不得不要怀疑刚才那场惊马的遭遇是不是也是一个局,目的就是要将他引入小姐的车厢?
哎呀,如此说来,这车厢可是虎穴,哪里能进得?
程谨之脑海中百转千回,面上的表情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不知道变了几变。
这厢小花可就忍不得了。
丫头淬了一口,“亏你还是京兆府尹,怎么办事那么墨迹呢?”
她伸出又白又嫩的爪子,三两下就紧扣住程谨之的衣衫,一个用力就将人拉扯进了马车,“不就是会个面嘛,难道还会吃了你?”
哼,这什么男人嘛!
我家小姐都没有害羞,你犹豫个什么劲?
程谨之几乎是被个小丫头抓进的马车,偏偏他一个大男人还半点都挣脱不得,心中真是又气又羞。
他刚想发作,忽得抬头看到一个姣丽秀婉的少女正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她说,“谨之哥哥别来无恙。”
程谨之愣了愣,“你是?”
薛琬目光微动,“我是国子监祭酒薛长安的女儿,我叫薛琬。”
没有错,程谨之曾在国子监就学,虽然她和他年龄相差有点大,但年幼时也是见过几次的。
不过,彼时,他已经是高大瓷实的青年,而她尚是拖着鼻涕的黄毛丫头。
和如今的样貌自然天差地别。
程谨之依稀从少女的脸上看出几分薛长安的影子,这才敢相认,“哎呀,居然是薛五小姐!”
他狐疑地望着薛琬,“你找我有事?”
能让个年轻姑娘不顾闺誉就这么将他抓进马车的事,想来一定是私事了。
难不成,薛五姑娘听说了他最近相亲频繁,也对他有什么意思不成?
程谨之连忙晃了晃脑袋,将这不靠谱的想法驱散。
哎呀,真是的,在想什么呢!这丫头才多大,若是他先头元配给他留下个一儿半女,他的孩子也要差不多那么大了呢!
他咳了一声,“有事你就说。不过,咱们可以换个地方,这马车里不大方便吧?”
毕竟他还是个单身汉呢!
薛琬笑着说,“谨之哥哥说笑了,在别的地方才不方便呢,就这里最安全了。”
她高声对着车外说道,“十一,你就绕着这里走两圈吧。”
苏十一低声应了句“是”,马车就徐徐缓行。
薛琬从一旁拿出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递了过去,“我想向谨之哥哥检举揭发一桩恶行,只不过,我不想叫人知道这事是我做的。”
程谨之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份状书。
他仔仔细细看完,凝眉问道,“这里面所言属实?”
薛琬道,“属实。”
程谨之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证词都来自于杨奇这位小厮,可京兆尹衙门办案,光凭证言,是不能将一个人定罪的。”
他顿了顿,“薛五小姐,你得有证据。”
杨奇确实在五年内换了四个贴身小厮,但没有哪条律法规定,主人就不能换小厮用。
他的小厮们确实后来再也不曾出现过,可是,这也并不能代表这些人就一定死了。
没有苦主,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是不可能立案的。
还有,举报人声称他曾在后花园的苗圃中发现过半截手指。
言下之意,那苗圃就该是杨奇埋尸的地方。
可是无法立案的话,京兆府尹可没有这个名目无事端端地去掘人家悦来茶坊的地。
掘出来有东西倒还罢了。
什么东西都掘不出来,那以后京兆府尹的脸该往哪里搁?
薛琬目光微凝,“证据呀?”
能这么年轻就坐上京兆府尹这个位置,必定是有几分真才实干的,所以,程谨之一下子就找到了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