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大欺人,依照黎家如今的权势,谁敢不把黎戍放在眼里,只是黎戍里不拘小节惯了,从不计较这些身份等级,这会儿却是较了真,连推带踹地将那些下流胚子们全部都赶了出去。
赶人的全过程中,司徒赫一直在笑,拎着酒壶一口接一口地灌酒,看戏似的瞧着眼前吵吵嚷嚷的一切,却全然瞧不见黎戍的气急败坏和那些小倌的愤愤不平。
待黎戍关上雅间的门转过身,司徒赫又喝尽了一坛酒,面前的地上已经躺了数不清的酒坛子、酒壶,东倒西歪。黎戍看他迷离浑浊的眼睛就知晓,他已经完全醉了。
五月初一是黎狸的生辰,黎戍今日恰好来“碧波阁”订酒席,刚下楼就撞上了相熟的狐朋狗友,说是瞧见司徒赫在碧波阁呆了一天一夜了,从前头的酒楼喝到后头的小倌坊,那些小倌们闻了风声都围了过去。那人说着,还乐呵呵地在黎戍耳边小声道:“原来赫将军也好这一口啊?有机会给哥们儿引见引见呗!”
听完,黎戍当场就想破口大骂——
呸!引荐个屁!司徒赫要是能掰弯了,他黎戍早八百年就不惦记他了!一直没吃上嘴的才念念不忘呢!
然而,心里骂归骂,他却还是赶来“碧波阁”后头的小倌坊,入目的便是如此靡靡的场景。
像司徒赫肚子里的蛔虫似的,黎戍一眼就能看出他必然又受了什么刺激,索性一屁股坐在司徒赫身边的地毡上,没好气地问道:“那银吊坠婧小白送的?这么宝贝。”
司徒赫听到婧小白的名字,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将壶中的酒喝了个干净,身子后仰,“扑通”一声重重砸了下去,他的眼睛却是睁开的,目光注视着高高的房梁,喃喃自语道:“婧……小……白……”
这三个字他念得极缓慢,说不出口又不忍说出口似的,或者,他在努力回想这个名字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根本没有回答黎戍的问题。
司徒赫呈大字型躺下,衣衫敞开,长发凌乱,想来也没多少力气了,黎戍若是想乘人之危,真可以在这时候办了他,这么多年来的郁结说不定也都能解开。但他黎戍不愿意,他偏偏这时候要做起君子来了,他向来不屑在司徒赫身上乘人之危的,何况这会儿司徒赫还是个醉鬼。
不回答问题就罢了,在这小倌坊里呆下去总不是办法吧?这里的男人个个如狼似虎的,要是真不怕死地扑过来,被吃干抹尽不说,名声也得彻底扫地——司徒家的家教比之黎家要严格许多,做小混混可以,要是伤风败俗了,司徒大元帅和司徒大将军定然不会只是拿着棍子跟在司徒赫后头打,如此看来,黎家的家教要宽松不少,黎戍都已经这么不像话了,黎国舅顶多给他一顿棍子,还常常打不着他。
所以,当务之急是把这一塌糊涂的醉鬼弄出去。
于是,黎戍叫来两个人,帮忙扶司徒赫起来,结果被司徒赫一脚就给踹了出去,完全不让人碰他分毫。
习过武的都难伺候,习过武的醉鬼简直人人都该退避三舍,黎戍被气得直瞪眼,他性子好,一会儿就稳下来,笑眯眯道:“赫将军,您看吧,这天儿也不早了,咱回吧,啊?”
没反应。
黎戍凑过去,换了个问法:“赫,咱俩的关系算铁吧?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是不是?明儿个就是我家小狐狸的十五岁生辰了,这宴席都设下了,你一定记得过来捧个场啊!还有,你也不能空着手来,小姑娘脸皮都薄,喜欢惊喜,你到时候来啊,不管带什么礼物都行,哪怕一朵花一根草,千万别给我什么都不带,记住了么?!”
还是没反应。
黎戍耐性足,就坐在司徒赫身边,脸凑近了继续道:“我记得,端阳是你的生辰,你和我家小狐狸也差不了几天,全天下我就记得你和我家小狐狸的生辰,有时候连爷自个儿什么时候出娘胎的都忘了。这生辰,你想要什么?我提前给你准备着。”
司徒赫半晌出声:“婧小白——”
“我是问你想要什么礼物,你有什么生辰愿望!”黎戍火了,吼了一声出来。
“婧小白。”司徒赫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淡下去,眼睛也闭上了。
黎戍这下子知道他醉得差不多了,不可能问出什么来,顿觉自己跟一个醉鬼说这些话简直是有病,没好气地哼道:“婧小白,婧小白,就记得婧小白!昨儿个晚上咱们听戏听得好好的,你又提前走了,婧小白她丫的又怎么你了?你迟早有一天得死在她手上!娘的,老子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婆婆妈妈的人!”
拍拍屁股起身,黎戍边往外走边骂道:“好!老子给你去找婧小白来!那个谁,给爷备马!”
黎戍的脚步声远去,司徒赫的身边安静下来,他的腿一动,碰到了地上的酒坛子,酒坛子滚了几下,撞到墙角,发出一道清晰的响声。
司徒赫挣扎着爬起来,衣服凌乱地披在身上,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他迷迷糊糊听到了黎戍的话,说不清为什么要逃,但婧小白若真的来了,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她又会如何嫌弃他?少时她心里的英雄,长大后成了懦弱不堪的鼠辈,徒有显赫的家世,耀眼的功勋,却屡屡叫她失望,变成她心里面不被信任的那个人……
没了婧小白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