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将他的青衫染透。展逸想要加快步伐,却是走得跌跌撞撞。
一步两步,是如此的沉重,甚至一时没注意到旁边的桌椅,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
“殿下小心!”秀儿抹了脸上的泪珠,连忙上前扶住他。
展逸神色冷淡,看也未看她一眼,甩开她的手继续往外走去。
夜已深了,还有两个当值的宫女闻声而来,在看到太子脸上那种极度绝望的灰败表情时,均吓得一怔,在随后而来的秀儿示意下悄悄退到一旁,不敢问,不敢拦。
展逸走出内室,走出大门,走到空旷的外院。
身上骤然一冷。
原来不知何时又下雪了,院子里积了薄薄一层雪,刻骨的寒意自脚底蔓延开来,像是有刀,尖利地刺进他的身体,刺进内心深处。剖心泣血痛瞬间传遍全身。
天上无月无星,檐下的灯笼被呼啸的北风吹得摇摇欲坠。、
漫天的雪花铺天盖地的卷来,呼啸着要将他淹没。有人在劝他回去,还有人将一领厚厚的斗篷披在他身上,好像说了句什么,可他什么都顾不了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的母亲,死了。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就这样死在了他看不到的地方,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什么做帮不了。
看着眼前高高的宫墙,展逸忽然扭头对一直呆在身边的秀儿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要漏掉。”
秀儿这才停止哭泣,用手绢边抹着眼泪边小声说道:“尚书大人上奏皇上,说的是娘娘自知有错,在牢中趁人不备撞墙而死……”
一个陷害妃嫔皇子的恶毒女人,已是带罪之身,去得又这样不体面,是不可能风光大葬了。况且皇帝尚在病中,不宜劳神,便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命人将她草草安葬在皇陵西侧的一座小园里。并下旨对外声称,林氏罪无可恕,今将其打入冷宫,永世不得出宫。
不记得秀儿后来又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一路击退门口重重阻拦他的人。记忆中只有那场雪,那场透骨沁凉的雪越下越大,仿佛置身地狱,仿佛走到了尽头。
雪花和着风拍打在脸上,异常的寂静里,他能听到雪化开的声音。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顺着脸庞湿漉漉的滑下来,冰凉的,没有一点温度。
而在他快走近殿门口时,门口的侍卫立即拔剑横在眼前。
展逸怒而出招,狂利霸道。
在单文澜的命令下,越来越多人冲上来要将他擒拿。
握紧手中剑,目之所及,全是陌生的面孔。
而他温柔的,总是为他遮风挡雨的母亲,他已看不到了。
展逸失控得怒吼着,悲恸到极点。
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他要去凌云殿找他的父皇,问问他为什么这样狠心,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的母亲,让她死得这样悲惨,让他无以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甚至不能亲自送她一程,为什么要瞒他这么久,他怎么可以?!
“今日谁敢拦我,本王便要谁的命!”他说得很轻,却字字千钧,沾着血从喉间迸出来,令人不寒而栗。那已不是他们所认识的太子了,而是掌人生死的审判主,他手持盘龙剑,剑落如雨,任何胆敢靠近的人都是自寻死路。
展逸武功一绝,颀长身影一个腾挪一个起落间就已掠过眼前。任是手脚再快的人也拦不住他,等到他冲破重重阻碍来到皇帝的寝宫外时,刚好碰到一个卫兵匆匆来报,没等赵初进去请旨,竟扑通一声跪在台阶下,满头大汗的大声禀报:“皇上,宫外传来消息,昭王带领数万大军,朝皇城方向杀过来了!”
☆、攻城
“什么?!”展逸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一把揪起那人,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刚才说昭王领兵攻城?!怎么可能?!
一向与世无争的四叔为何如此?!他不信!哪怕世间的人都要起兵造反,他也绝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来。
展逸惊骇到极点,愤怒地死死盯着那名可怜的卫兵。
根本想象不出昭王要这样做的理由。
那人被几近失控的太子勒得浑身难受,但也不敢用力挣扎,喘着粗气道:“回殿下,此事千真万确,咳,咳咳,守城大将军派人来报,说敌军很快就要攻来了!”
展逸没有听完,甩开他立刻向寝宫里面疾步而进。
负责严守的禁卫军也迅速不由分说拦了上来,就在太子准备发怒的时候,幸好太监总管赵初也闻声而来了,他的脚步略显匆忙,看起来似乎比他还急,隔的远远就喊道:“快住手!住手!皇上有旨,宣太子觐见。太子殿下,请随我来。”
展逸冷哼一声,刚随着赵初走进内室,迎面一阵浓郁的药汁味顿时闯入鼻端。展逸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心也跟着沉甸甸地坠到最底,异常不安。
皇帝就躺在龙床上,静静闭着双目,仿佛还在熟睡。
再走近一看,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而且似乎还清瘦了许多,瘦得双颊凹陷,整个身体陷在雕龙画凤的宽大紫檀龙床上,反而衬得愈发单薄,虚弱。
展逸咬着牙关,双目泛红,扑通一声跪倒在他床边。
身旁,孟临卿亦在。他的哥哥,原本的大靖王朝皇长子,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此刻无声伫立一旁。
墨色的长发,墨色的眼眸,俊美的教人眩目的脸上依旧是难以窥探的疏离淡漠神情。今日的他换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