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飞到墙前“啾啾”几声,就见两人透藤萝而出,手挑莲灯娟娟降下。顾谨中张口结舌,不知自己究竟在人间还是梦中。他恍恍惚惚被两名丽妆女子引着向前,临到墙前只觉眼睛微微一凛,再眨眼人已在门后。
面前是一片园子,曲折回廊绕着一潭碧水,池畔石峰点缀,潭水窄处横跨一架小桥,去处却隐在一片绿荫后。他稀里糊涂被引着走了好长一段,忽地眼前一亮,前方一临水小榭中灯火荧荧,见人来门扉忽然纷纷敞开,一十五六的垂髫女子翩然而出,“宾客至矣。”
☆、第三十四回
顾谨中已震得不知该说什么,只会怔怔随着走。叶孤鸿与贺璞已在堂中,一人着云光绣袍,缀明月宝珠,戴金华太玄冠;一人披珠绣华光袍,带日月青鸟纹。见他呆头呆脑,一旁侍奉的婢女不禁掩唇轻笑。顾谨中一面羞赧一面揣测除叶、贺二人外,这些僮仆侍婢究竟从何而来,想起各色志怪小说中种种,不禁浮想联翩。
少顷有人送来饮食,因是夜宵,各色点心只取精致可爱,其中有一味甜汤色白味甘,口味清润,十分适口。见他喜欢,引他进门的少女在一旁说:“这是千岁饮,乃是用泰山葛藟所制。”
顾谨中点点头,突然回神,叶孤鸿笑道:“你们前人所留不少,我们略走了走,看见许多精巧园子,就拓了一座来聊作歇脚。”
顾谨中已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难怪刚刚一路走来只觉得布局、景色分外熟悉。只是看着喜欢就随手拓了一座园子来做歇脚处,果然也只有神仙手段才做得出,至于去泰山山谷取葛藟来做甜汤什么,已完全不必说了。
一时饭毕,婢女重新送了茶来,顾谨中尝了尝,不由纳罕:“这像是碧螺春。”
贺璞笑,他当年被叶孤鸿与谢燕堂自翠蓝屿带回后才得逢机缘入道,自然能体贴顾谨心中中所想,遂道:“的确是碧螺春,先前你所用的也都是此界物产。”
说着便将仙凡有别,衣食种种不得僭越仔细解释了,又温言劝慰:“你们时下那些小说,随意读一读散心既可,莫要往心里去,哪有吃一个果子便能得神通的?仙家物事于凡人来说,恰如将人参与弱病之人,或是百年饭一朝吃了,不是保命是催死。”
顾谨中羞得几乎抬不起头,呐呐问道:“贺仙人怎知这些...”
贺璞道:“各家自有法门,如我门中便有《太明九气经》,修行有成,便能以气照地下一切宝物,及察人善恶,示表知里。”
顾谨中惊道:“这样不是隐私全无?”
叶孤鸿奇道:“诸家气部法门皆需心意坦然无所念,不然心即邪矣。”
顾谨中转望贺璞,贺璞失笑。叶孤鸿自幼就入太清宗,许多凡人的阴僻所想所念,他能察觉却不能体谅。这也是自然,便如让一人去体贴蝼蚁,既非蝼蚁,如何能做到。如自己也是前半生在凡尘里打滚求生,才能将这些凡人所想所念体察一二,但日后修行更深,却也是再不能了,时过境迁,到时候哪里还找得到当时心境。因此,他反问顾谨中:“你见小猫儿小狗儿淘气,心里如何想?”
顾谨中回想平日常来乞食的野猫,又想亲朋好友家的各种宠物,“还算是可爱。”
贺璞笑问:“即便看它们打斗、便溺、欺凌、厮杀、进食也是如此?”
顾谨中大约明白过来,人看动物何曾有隐私的说法,起居坐卧,哪一样不是记录在案,在电视网络上广为传播,即便是看见交配,也觉得是自然而然。只是这样的关系移在自己身上,仍然难免觉得难堪。
叶孤鸿正色道:“这就是一误。你见我们同出一源,又看体貌相仿,就觉得之间并未有多少差别,这就是妄断了。如你们那物理所说,这地球上大多数生物都是以碳和水为基础,那你与这山中草木又有什么分别呢?再远了如你曾看过的,说你们这一界起源的...电视,说远古宇宙中星球裂变,所生出的元素就是生命的根基,这样来说,人与山石与天地又有什么分别?”
顾谨中不由苦笑,叶孤鸿并未胡说,而是这个世界物理研究的结果,如果这样来说,人的确与草木山石,或者天上星辰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同出一源。就是以古代学说来说,世间万物,哪样不是合九气所生。只是后来不断演变,终成了陌路。
贺璞插言说:“故而真正踏入修行之人,才是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们所想那些杀人夺宝、争名夺权之事,实在是无稽之谈。先人曾云;道人先要学痴聋。能如此者,虽身处于尘世,名已列于仙位。不须远参他人,便是身内圣贤。百年功满,脱壳登真,一粒丹成,神游八表。身在修行中,过去心不可存,现在心不可有,未来心不可起。三心未了,一念不纯,焉能悟道。”
叶孤鸿说:“以管窥豹,难免致此。就是在观明端靖天,也多有因不知而妄知的谣传,至于此处,更是许多可笑传闻。”
顾谨中默然无语,今夜他实在是被打击狠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贺璞见他神色困顿,道:“夜已深了,不如在此休息一晚。”说完便唤来婢女,送顾谨中去别处休息。
等旁人都下去,贺璞也与叶孤鸿出了宝蕊厅,过了绿荫,迈步桥上,叶孤鸿环视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