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靖宁公主不语，双肩却在微微抖动。

“怎么了曦妃？”婀阳不解蹙眉。

半晌，靖宁公主用袖擦掉脸上似是晶莹的泪珠，回首吩咐身后尾随宫人。“把玺凤镜搬进来。”

瞧着她侧脸，婀阳觉得靖宁公主甚为熟悉，疑惑间，宫人已将面明晃晃的鸾镜搬进内殿，自行退下。

空荡荡的大殿里再无他人，靖宁公主忽然跪行至婀阳近前，哽声道：“公主，是我。”

婀阳怔了下，靖宁公主慢慢抬起头来，浓艳的妆容下仍掩不掉那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婀阳惊住，眼中一热，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模糊中，忆起彼时的曦月，几年未见，她怎么就成了靖宁公主？她又是如何在那场纷乱中逃过一劫的？太多太多的疑问，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久久说不出话。

曦月哭的泣不成声，瘦弱的身体在大红嫁衣的包裹下不住颤抖。

婀阳颤颤的伸手扶她起身，曦月仍是倔强的跪着不肯起。

“曦月。”婀阳轻声唤她，心中不知该悲该喜。世事变换，昔日贴身丫鬟变成和抢共抢一夫的嫔妃。她是该改口唤她为曦妃吗？于是酸楚笑着出声：“曦妃……”

“公主。”曦月终是抬头，惊慌的打断她的话。“奴婢不愿做什么曦妃，嫁到东浣就是为了见公主您。奴婢以为皇上是在骗奴婢，却原来是真的，真的是公主。”她喜悦满满的说着。

婀阳心中一酸，摸着她发髻上累累金丝络发簪，问：“你快告诉本宫，本宫和叶如陌走了以后，你是怎么逃出皇叔搜查的？你又是怎么进了宫，被册封为靖宁公主的？”

曦月以袖掩着不断涌现的泪水，嘴角扬起的笑恬淡而好看。“你们走之前，叶公子就告诉奴婢去找明月阁的阁主，奴婢女扮男装留在明月阁做伙计，才逃出了泠王的追杀。后来，靖王复国称帝，奴婢欣喜，进宫做了丫鬟。上月听说北国要与东浣和亲，倘大宫中没有一个公主愿意和亲，奴婢便自告奋勇要求嫁到东浣。皇上特地册封奴婢为靖宁公主，以公主身份嫁到东浣来。”曦月说完，伸手指着那面玺凤镜说：“皇上说这是公主最喜欢的镜子，让奴婢带给公主。皇上他很想公主，希望公主回国。”

这是婀阳公主喜欢的镜子，婀阳仔细瞧去，发现玺凤镜上刻有鸾鸟图样，在灯光下熠熠闪光，清晰照出她美丽容颜。“晏哥哥可好？”

“皇上还好，只是时常想念公主。”曦月转首看向殿门外，小心翼翼的回答。

婀阳无声笑着，“还好就好，皇上答应带我回去看看。”

“公主殿下，奴婢一入宫就听说公主和皇上的感情笃定，奴婢真心为公主高兴。这生找个心爱的人，白头偕老是件多么幸福的事。”不知为何，曦月虽是真心祝福，却掩饰不住淡淡的凄凉。

自古许多姐妹共侍一帝的，最后都会同宫中所有女子那般逢迎争宠，最后争到你死我亡的地步。女人大都想拥有完整的爱，不容别人争抢。曦月是女子，她也不例外。

不过还好，宫中多了她，至少不再孤单。婀阳酸酸的笑着，拉了她的手让她在旁边坐下。

曦月仍是不肯起身，婀阳戳了下她额头，道：“你现在都是曦妃娘娘了，让别人看到不好。以后你不再是奴婢，也无须再向我行此大礼，知道吗？”

“这，这个不太好，奴婢人前喊你姐姐，人后还是喊你为公主，你永远都是曦月心中的公主。”曦月说的诚心诚意。

婀阳心中微动，握紧她的手，硬拉起她在旁边坐下。“好了，不要奴婢奴婢的自称了，你是曦妃娘娘。”

曦月又哭了，泪水掉落在玉钻上激起点点涟漪。她这哭又是为何，微启颤颤的唇。“公主……”后面话未出，忽听外殿阵阵脚步声传来，慕然柯不经内侍通报已大步迈入内殿。

看到曦月，微微愣住，曦月慌乱无措的跪地行礼。“臣，臣妾见过皇上。”

慕然柯俯身，伸手扶她起身。“免礼，朕今天忙于公务，没有抽身去接你入宫，望你谅解。”

“没，没事……臣妾理解……”曦月低首，紧张的口齿有些不清。

婀阳恍悟，曦月在慕然柯在北国时见过他一面，不知慕然柯有没有认出她来？若是让他知道晏哥哥弄个假冒的公主来和亲，会有什么后果？

紧张的婀阳慌忙拉过曦月，她却感觉到曦月紧张的手心被汗水浸湿。

“好了，你先退下吧！”慕然柯一甩衣袖，有些冷淡的冲曦月说，却是温柔的笑对婀阳。

曦月慌乱俯身，“臣妾告辞。”

看着曦月落寞离开的背影，婀阳满心不忍，任慕然柯搂在怀里，有些责怪的说：“皇上，她毕竟是北国公主，皇上不该如此待她。”

“哪要如何？”慕然柯明显不悦，沉声反问。

婀阳违心而笑：“总不能冷落于她。”

慕然柯轻扬剑眉，眸子渐渐转冷，凝视着她良久，居然笑了。“你是让朕宠幸她？”

曦月离去时的背影久久浮现脑海挥之不去，婀阳低首，生怕他看出她眼底满满的苦色。“是，皇上。”

“你要将朕拱手让给她人？”慕然柯手陡然搂紧她纤腰，直逼得她面对于他。

婀阳躲闪开他直直望进她心底里的一双漆黑瞳眸，轻语：“不是拱手让人，是让皇上做帝王该做……”

“朕这辈子就你一人足够。”慕然柯的话动人心扉，毫无预兆的吻住她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