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新年将近了啊……他有些无谓,又很是无谓地想。
☆、41-45
41
费无俦跟踪乐颜开一个多月,没有发现乐颜开行事上有什么可疑——可这放在一个身怀绝世内力的人身上就很可疑了!年末时节,羁旅异乡的人有不少都启程归家,旅店也不多开,乐颜开在四处徘徊,格格不入得像一个多余的人。
费无俦突然有点同情她。
“啊呀,丫头,好久不见。”他走进乐颜开前脚走进的酒肆,装作很惊喜的样子:“这次我可一定能打败你!”
乐颜开也很惊喜:“好说好说,我现在饿着肚子,你请我吃饱了,打几场我都奉陪。”
费无俦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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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黄昏,酒肆没几个人,昏黄的斜阳落在店内灰黑的砖块上,空气清寒又无力。费无俦温了两壶酒,就着盐水蚕豆有一口没一口地啜饮。乐颜开就没这个斯文劲儿,一开口便是五两牛r_ou_三四小菜,吃得不亦乐乎。费无俦喝的是烈酒,但乐颜开胜得了莫戎,区区白酒应当不在话下,也就没阻止她喝酒。
万万没想到乐颜开就真的喝上头了。
43
直到被乐颜一路扯着领子拖到荒地里,费无俦才欲哭无泪地承认了这个可怕的事实。又是冬天又是夜晚,这个场景实在勾动了他数月前的记忆,他当即脸色变得不好起来。不过这次对方没扒他衣服,而是继续扯着他飞驰,足足到满月凌空的时候才停下来。而周围掠过的景色也从空无一物变成了竹林,远处村灯点点,还能听到零星的犬吠。到了这里乐颜开出乎意料地安分了,眯眯眼抿着个笑嘴靠着竹根坐下,口里还是哼着她那不知名的小调。风吹竹林飒飒响,凌冬不凋的剑叶来去婆娑,在月光里深浅不一地转动,冷极了。丫头看起来很喜欢这阵声响,哼着的小调慢慢弱了,直到不再吱声。
费无俦坐在她身边,看她环抱双膝,一半脸颊抵着膝头,只露出另一半素白的脸庞,粉扑扑染着酒气,轮廓被月光晕得模糊。刘海的y-in影遮住了她合上的眼,小小的鼻子微微呼出热气来,看样子气息均匀,是睡着了。
费无俦愣了半晌,悄悄伸出手指戳戳她,谁知还没碰到人家衣角,乐颜开就睁开了眼睛看着他。
“你是不是以为我睡着了?”
费无俦被抓个现行,也不辩解,诚实地点点头。“你醉了酒,要是再发烧,我可要麻烦了。”
“放心,我啊,病不了。”乐颜开咂巴咂巴嘴,继续瞑目:“可我舍不得睡着啊。”
费无俦:“何出此言?”
“你还真是毫无雅趣。”乐颜开轻啐,“我啊,脑子乱嗡嗡的时候最喜欢来这里,看竹子一身叶,却片片不交叉,每一根枝条都是独立的,多大的风也不会乱成一团……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喝醉酒了。”
“胡说。我啊,本来都想好不回来了,只能借着发酒疯,偷瞄它一眼。”乐颜开吃吃笑出声:“同兵,你发现没有?这片竹林,都是宝贝呀。”不等费无俦回答,她嫌弃地摆摆手,“算了吧,你这个粗人只知道找我打架,别的一概不理会——你看!”
乐颜开站起来转了个圈。顺着她的指尖,费无俦才注意到这些竹子的节间竟然铺满了墨晕似的黑斑,虽然在青竹上不甚明显,但在枯竹则显露无疑,哪怕费无俦是个外行人也忍不住惊呼:“这是……湘妃竹?”
“不是湘妃!不是湘妃!是梅鹿竹——湘妃是朱砂红,哪里有梅鹿的墨韵?”乐颜开神气地叉腰数落道:“我真怀疑你那一把年纪是白长的。梅鹿竹这样好看,你却不知道!梅鹿风骨极佳,要是拿去做笔杆,那可是‘竹下松香好,竹上墨痕生’,笔与笔下文字意境相连,不知何等fēng_liú。”说着,又摆出大方的架势,在林子里逡巡一番,挑了根色泽温润的枯竹,不由分说就往费无俦怀里塞。“喏,礼物,送你!”
这个丫头行为颠倒得可爱极了,费无俦失笑:“为什么要送我东西?”
“想送就送,废话什么!”乐颜开打了个酒嗝。
费无俦逗她:“你都说了我是个粗人,那我可要把它拿去做扫帚啦?”
“你敢!”乐颜开搡他一下,“我记得你会抽烟不是么。姑且委屈我家竹子,当你的烟杆儿,好让你沾点墨水。”
“难为你还知道我的习惯。”费无俦心中莫名生出一阵欢喜。
“呐,不许拿去做扫把!唔……我得监督你。同兵,你现在就把它做成烟管,我要看。听到没有?我要看着。”丫头揉了揉眼睛。
费无俦脱下外衣,把乐颜开细致地包裹起来。
“嗯,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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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无俦拿着竹子比划了两下,发现自己身上没有合适的工具,便向乐颜开借来她的长剑,斩下尺来长、粗细合宜的一截细竹。乐颜开所言不虚,梅鹿竹的斑点乍看来混乱,却极耐看。手上这根尤甚,底板的明黄色泽温润,斑点却深邃,仿若文人s_ao客挥毫飞ji-an的墨水,看久了便觉得很有意思。制作烟管的步骤并不复杂,打通了竹管再把烟嘴和烟斗安上去就好;费无俦轻车熟路做好了新烟管,竹子还剩着大半根。月亮渐渐西行了,村灯也一盏盏熄灭,费无俦只觉得心里难得地变得柔软。他低声取笑乐颜开:“浪费了不好,你看还是让我做一把文雅的扫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