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在梧桐叶上哗哗作响,不时掺杂上几声轰隆隆的雷声。洋人收起两块怀表,对柳彦杰说:“这块怀表,警务处先替你保管,等你离开的时候,一定会归还给你。至于柳先生,你还有赌场的事尚未处理,明天早上会有巡捕送你到法院,今晚需要你在这里住一夜。”
柳彦杰虽然不想留在这个地方,但还是随着张末根下了楼。可能是觉得柳彦杰不久后就能从捕房出去,像这样有身份的上等人不好得罪,张末根陪柳彦杰下楼的时候又变得十分客气。他堆上习惯性的笑容对柳彦杰说:“柳老板,刚才真是对不住,你知道我们在洋人手下做事,总得听他们的,说他们要听的话。其实,我和你都是中国人,中国人还不是得帮着咱们中国人嘛。”
柳彦杰朝他礼貌地笑了笑,心里并不相信他的话。张末根见他没有怪罪的意思,接着说:“一会儿还要委屈一下柳老板,先到巡长室。进捕房都要搜身,这是规矩。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柳老板你放心,进了里面,我一定会安排一间最好的房间给你。”
柳彦杰心想,不能出这个地方,再好的监狱也是监狱。
他们走进其中一间办公室。张末根让柳彦杰站在角落一处围栏里。这间办公室和之前的那间格局相似,有小型的办公桌,桌后有个穿制服的西洋人。柳彦杰走进的时候,那个西洋人稍微抬头看了他一眼后继续做手中的事。一会儿又进来一位巡捕。张末根与他说了几句,他开始搜柳彦杰的身。
柳彦杰看着他取下自己的领带、吊裤带之类的东西,袖口上的别针也被一并拿走。最后巡捕要解走他的鞋带。
“这就不必了吧?”柳彦杰对张末根说。
张末根依旧堆着笑:“这是规矩,怕进去的人轻生。”
“张探长觉得我是那种会轻生的人吗?”
张末根笑得虚伪,立刻对那巡捕说:“去去去,可以了。对柳老板还需要搜得那么干净吗?”巡捕停了手,将搜下的东西装进袋子,很快离开了巡长室。
囚室离巡长室还有一段距离,张末根带着柳彦杰继续向下走。蜿蜒的蛇形楼梯一直通向地下室,走道极为昏暗,即便墙壁上按了壁灯,但灯泡发出的昏黄的光根本照不亮几节阶梯。柳彦杰在走下楼的时候,看到了其他被巡捕押解的犯人。他们明显也被搜过身,皮鞋的鞋带被取走,在阶梯上走动的时候发出了沉重的踢踏声。这一声声的脚步声落在阴暗的走道里,孤寂沉痛,让柳彦杰的心情更显阴沉。
张末根在一间囚室前停下,让一旁的监狱长开了门。这是一间打扫的比较干净的囚室,靠墙有一张木板床,上面摆着叠放整齐的蓝色被套。虽然墙角处有安置小便的地方,但里面没有难闻的气味。柳彦杰想,这可能就是张末根说的最好的房间。
“柳老板,今晚就要委屈你在这里住一晚了。”张末根颇是遗憾地朝柳彦杰说,同时对他做了请的手势。
柳彦杰走进去,身后响起落锁的声音。张末根又与他打了声招呼,跟监狱长窃窃私语地走了。柳彦杰环视这间囚室,天花板上挂了个灯泡,高墙上方有扇铁窗。他坐在木板床上,想着在红屋等他回家的柳晨曦。陈琦差不多该到红屋了,他运气不好,在警务处抓人的时候被巡捕开了一枪。警务处的人很多不是善类,暗地里藏了不少草菅人命的事。看到陈琦的伤,柳晨曦一定会很着急。原本柳晨曦是想为自己过生日的,今天早上自己还答应了他会早点到家。
柳彦杰能想象柳晨曦在家中焦躁的样子,当初听到柳晨曦被带进七十六号,自己也是那么地坐立不安。越是重要的人越不能有差池,一旦出了问题,心里就会乱套。人在乱的时候,最容易做错事。
囚室里没有钟,柳彦杰不能知道时间,透过铁格子门只能看到来回走动监视犯人的巡捕。柳彦杰算算时间差不多九点,自己错过了监狱的晚饭。他躺到床上,耳边偶尔有其他囚室传来的呻吟。风顺着走道,不时地穿过铁格门吹进来。柳彦杰将蓝色被单拉到身上,闭上眼睛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脚步声,铁门被打开。柳彦杰立刻睁开眼,看到门前站着张末根,警惕地坐了起来。张末根见了柳彦杰似乎很高兴,满脸是笑,他对柳彦杰说:“柳老板,有人来看你,跟我走吧。”
“是谁?”柳彦杰戒备地问。
“见了你就知道,”张末根摸着挺起的肚子,有些感慨地说,“柳老板,你的人缘不错。这么晚,还有人特地送晚饭给你吃。去我的办公室,人都在那儿等你。”
张末根的办公室里,柳晨曦、白凌桀和周景在椅子上坐着。柳晨曦看到他的那刻,脸上流露出一阵欣喜,很快又被压抑了下去。柳彦杰注意到办公桌上的饭盒。他见到了柳晨曦的瞬间心里也涌上一股热流。虽然他不希望柳晨曦到这里来,但见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高兴。
白凌桀叫了张末根到一旁说话。张末根握着他的手,笑得欢心,脸上的肉随着圆挺的肚子一颤一颤。周景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恶狠狠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张末根同他们说,能给他们一刻钟时间,说完走出办公室,还识相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柳晨曦上前抱住他。“彦杰,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柳彦杰环着他,安慰地拍了拍他后背:“放心,我没事!”
大约是顾虑身旁的白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