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少阳“嗯”了一声,想不过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本来批文件时的那一点勉强能看的精英范儿立即笑得噼里啪啦荡然无存。
迟小捞怔愣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自己本来就不清白的脸,被排气窗的落灰覆了一层,加上刚才用手抹了几下,这会子就像是一个干了墨的调色盘,只剩两只亮亮的眼珠子还算看得出来是个人形。
尹少阳已经转出了办公桌,抖开一张湿巾边笑边帮他擦,“你这张脸可不能再摧残了,哈哈哈……腹肌都笑出来了……”
迟小捞愠怒的抢过湿纸巾,狠狠的在脸上划拉了几下,转身出了门。
扛着梯子进了电梯,才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其实早就习惯了别人嘲笑的他的脸,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能被尹少阳那张碎嘴说的无地自容,可能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心里的那一点可望而不可及,每一次嘲笑就像是一道响亮的耳光,提醒他什么叫做自知之明。
电梯墙面上那张脸清晰的印在上面,其实也不差嘛,就是遍布鲜红的痘印,烧饼上不是要撒上芝麻才够香么,这些痘痘跟芝麻也没什么两样嘛。
迟小捞安慰完自己,挺挺胸膛,雄赳赳的踏出了电梯。
领到第一个月工资的时候,迟小捞搬了家,因为那片地方年底改建,再一个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了,每天公交转地铁来回,一个月车费要投入将近四百块,现在找的位子是个老城区的筒子楼,房子虽然破旧,但是比窝棚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至少在没有两人互相取暖的冬天,能够有西面墙遮风挡雨。
搬出来的那天,他提着两只装着行李的无纺布袋,正式和过去y拜拜,尹春晓睡过的木板床,写作业用过的折叠桌,小板凳、茶杯、铁碗……那些证明过他们在一起生活过的旧物件,全留在了窝棚里。
他想尹春晓不会希望再看到那些,所以就这样吧,让推土机来将谁都不愿意留念的过去统统销毁。
平安夜那天公司提前下班,迟小捞没什么地方去,在健身房练舞,然后洗了个澡,从公司大楼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早上上班中途飘的小雪花,这会子已经转成鹅毛大雪。
和那年平安夜的雪真像,一样的冷,只是不像现在冷进了骨子里。
这片不属于商业区,路上没什么出来过节的年轻人,迟小捞拢了拢衣领,后悔刚洗得全身热乎乎的出来,现在风往领子里钻,冻得全身打摆子。
他贴着墙根避雪,走了一会身上也暖和了,不知不觉走到了商业街,人越来越多,越过人群和雪幕,看到转角的一间店铺橱窗,以前是一家艺术照影楼,五年过去,已经换了老板,现在是卖运动装的连锁店。
睫毛接住了一片雪花,瞬间融化,水珠糊住了视线,恍惚中好像回到了那年平安夜的午夜零点,影楼橱窗下一个漂亮的男孩睁着一双清亮的眸子淡淡看着他。
眼睛不小心眨了一下,眨散了五年后这一个平安夜的错觉,迟小捞揉揉酸涩的眼睛,转身离开。
一辆低调的黑色雷克萨斯滑到街边停下,尹春晓从后座下来,撑开了伞,弯腰扶住明晋的手,“你的腿不好,小心点。”
明晋好奇的看了看四周,问:“你以前就住这里?”
尹春晓自然的搂过他的肩,两人信步往巷子里走,“应该是最后住的是这里,我们搬了好几次家,这里算是我最后住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字,现在说来,心里竟有些隐隐作痛。
这里黑灯瞎火,巷子里的积雪下面都是碎砖石,明晋虽然家道中落,但是还没住过这种地方,不仅对尹春晓这些年的镜况有些感概,拍拍他的肩,轻声道:“这些年你受苦了,不过现在都过去了。”
尹春晓心里一热,停下脚步,两人面对面站着,在黑暗中凝视着对方,能像现在这样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切,和从小倾慕的人并肩走在雪夜里,尹春晓只觉得以前吃的苦根本就不算什么。
忍不住将明晋捺进怀里,正要印下嘴唇,却被他轻轻挣开。
“给我点时间,我、我现在……”明晋有些语无伦次,他还不习惯和幼时的伙伴这样亲近,这会让他想起自己这几年来的不堪。
尹春晓知道他的在介意些什么,安抚的拍拍他的背,低声道:“我不逼你,我会给你时间,不管多久我都等……咱们往里走吧。”
两人往里走了没多久,尹春晓才发现那片曾经生活过的棚户区已经成了残垣断壁,他知道这片地方在年底的市政规划里,却没想到拆的这么快。
“晓晓,晓晓!”明晋推了推失神的尹春晓,黑暗中看不清楚表情,但他感觉到尹春晓似乎要哭了。
尹春晓“啊”了一声,回过神来,掩饰失态的笑道:“老家也没有了。”
明晋也笑着打趣:“难道你还准备回来探亲?”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一下,尹春晓的表情变了有些阴冷,寒声道:“害得我失去妈妈的,就是姓尹的两父子,我会永远记住他们加注在我和我妈身上的一切!”
对于别人的私事,明晋向来是不会轻易插嘴,扯开了话题,“有点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尹春晓眼睛一亮,“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想念那家臊子面的味道很久了。
“来一碗臊子面,多放辣椒少放醋!”
老板高声应了一句,“得嘞——马上到!”
迟小捞嘿嘿一笑,这家店的老板是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