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父亲好美，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

「只是现在，人们再也不相信命定了。」父亲顿了顿，才继续接着说。「对他们来说，那只是一种迷信。」

「迷信是什麽？」

「就是骗人的意思。」

骗人的，那为什麽要告诉我？

年幼的孙华有些困惑，忍不住抬头看向父亲的脸。父亲只是轻轻低下头看他，摸摸他被风吹乱的头发，深蓝如夜色的眼眸还带着些微水气，映着远方的月，像是将滴未滴的水珠。

「但是爸爸偷偷告诉你，真的有命定喔！」

孙华闻言，有些兴奋地瞪大眼，小小的手拉着父亲胸前的衣服，软软地撒娇。父亲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乐得大笑，抱住他狠狠地揉了揉。

「真的吗、真的吗？爸爸有命定吗？」

他记得父亲的身体僵住了，之後便是长久地沉默。小小的他耐不住沉默，很快便昏昏欲睡。只记得在半梦半醒之间，隐约听着父亲比月色还清冷的声音，喃喃地说着。

「我已经错过他了……」

孙华隐约感觉到父亲温柔地将他调整到舒服的姿势，微微地晃动手臂，哄着他入睡。朦胧的视线中他看见一缕父亲黑色的长发在眼前微微晃动，於是下意识地抓住。

「我已经错过他了。」

孙华地意识没入黑暗前，只觉得那声音带着丝丝哽咽，却只是隐忍，不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最终就像那缕最终被他放开的发丝，静默地散入黑暗之中。

而孙华从此再也没听过父亲说这个故事，甚至到父亲意外身亡之前，都未曾再提。但不知为何，这个故事却让孙华却记了好久好久。

但一直到他遇见叶绮，他才终於明白，父亲那日的哽咽，究竟是什麽意义。

13

过了几天叶绮再度出现在公司，带着腼腆的笑意说自己会继续留在公司工作，这令许多人惊讶，但大部分的人也十分乐见这样的结果。

虽然，更多的是疑惑。但叶绮也没多作解释，只是继续做着自己分内的事。

叶绮知道他和孙华之间的事情不当面解决不行，於是央求卢盈雅给他打了一剂抑制剂。一开始孙华还好好的，但是才刚开始讨论到工作的事情，他就不乐意了。事实上孙华恨不得把叶绮牢牢绑在身边，但是叶绮怎麽可能愿意为了一个久未见面又忽然出现、不说清楚原因还把自己擅自带走、还对自己死缠烂打的人放弃自己的工作？叶绮最终是被他烦得不得了，发现再怎麽讨论也是徒劳，只好打了他两拳先离开再说。

孙华知道这时应该放手，反正公司是他的，真要找人也找得到，倒也不太担心。而且，他还有个杀手鐧，就是他最後对孙华提出的那个建议。

那个建议，竟难得地让叶绮犹豫了。

「叶绮，让我标记你吧！」

叶绮知道孙华会这样追着他跑多少带着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会如此直接地提出要求，倒是让他愣住了。

「咬痕标记会阻隔很多东西的干扰，像是其他alph的信息素，或是他人刻意的信息素攻击。」孙华一边注意着叶绮的反应一边继续进行说服大业。「而且，咬痕标记不是永久，是可以随时间淡去、或是用医疗方式消除。」

「对现在体质这麽虚弱的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呀！」说完还看了卢盈雅一眼，看见她点头背书才满意地转回头看向叶绮，差点没有摇尾巴卖萌。

孙华讲的这些他都知道，因为自身身体的缘故，他反覆了不少关於g的相关资料。而他也利用颈後那个半标记躲了不少年，自然知道咬痕标记的妙处。

只是，真正地接受咬痕标记？

叶绮楞神楞神地看着孙华，他碧绿的眼中有着一丝不安，但更多的却是渴慕与期待，就像一只局促不安的大型犬，让人不忍心拒绝。他也不是会迂腐地在乎心意相通才给标记之人，对他来说标记更像是一种工具。何况只是咬痕标记，都已经被标了这麽多年了，还可以避去不少麻烦，似乎是个稳赚不赔的交易。但是当初那种疼痛入骨的感觉太过深刻，叶绮一想到就皱眉，不禁有点退缩。

而且，不知道为什麽，叶绮实在不想利用孙华，这种感觉就好像将他当成用完即丢的工具一样，令人不舒服。

叶绮一听到提议就开始发愣，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多少，孙华只好随着他的沉默越来越不安，心里头七上八下地比打鼓还要热闹。後来见他的手竟是无意识地又开始摩娑起自己的颈後，眉头也忍不住皱了起来，令孙华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那是他自己造成的伤口，他无法弥补的罪过。

当孙华犹豫着想伸出手拉住他的手，正要开口时，却看到不知何时回过神来的叶绮抬起头，用他那双美丽的眼眸盯着他，温柔却认真地回答。

「让我考虑一下吧。」

孙华那时只觉得，这句话比明确地接受或拒绝令他更加煎熬。

叶绮自己也不好受。比起自己，他其实更担心自己的决定会影响孙华。虽然觉得孙华很烦，但一想到他那张小心翼翼想讨好他的可怜脸庞，叶绮到底还是不忍心让他难过。这件事一直萦绕在他脑中，让他一整天的工作状态都不太好。

怎麽又是这样婆婆妈妈，叶绮忍不住叹气，觉得自己实在不对劲。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多，叶绮一咬牙，决定给自己个痛快。

他拿起手上的通讯器，找出才刚输入不久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