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
时霊并没有想要踏进去挑战十五级暴风雪的意思,他只是站在一边,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大上一分。
“阿时!”
洺祁带着风雪扑过来,却在将要抱住时霊时便已将一身风雪都化为了日光般温暖的温度。
他蹭了蹭时霊的脸,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人类所谓的吸猫,大概也就是这样的感觉吧,真是欲罢不能啊。
在他身后,因他情绪而生的暴雪慢慢平息,雪落于地,于刹那间,生出了一树梨花。
这是……生之力。
时霊伸出小短手,回抱了洺祁。
“洺,我有说过吗?”
“什么?”
“我爱你。”
※※※
风雪呼啸不止,祁晏只觉得每走一步,都重愈千斤。
郎正阳本想架着他往前,却被祁晏推开。
他低估了茫山的凶险,更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然而,在还没有到极限的时候,他并不想要拖累他人,也不习惯依靠别人,哪怕郎正阳是他亲自选□□的亲兵。
在他屡战屡胜在军中声望达到顶峰的时候,那位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自己长大,一手提拔了他的徐老将军却曾经叹息着说自己并不适合军营。
他那时泰然自若地说了一句“怎么会呢”,然后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内心却知道徐老将军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或许是幼年经历的关系,他性独而多思。即使明面上做得出一副与士兵同甘共苦,战时冲锋在前,退时亲自断后的铁血模样,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这些能够为他赢得军心的行为,无一不是权衡利弊后做出的理智决定,而非发于内心的真情。
他需要军心,才能为舅舅赢下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他也需要恰到好处的声望,才能既令今上无法轻易对他下手,又不至于功高震主。
只是,他没有想到,即使登基以后,今上的性子竟还是这般不管不顾,而仁寿宫中的那位……若说在这事上没有推波助澜,怕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母亲身份特殊,哪怕她怨恨当年祖父杀她幼子,却也无法对母亲下手。而自己,一个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下得了先帝青眼,“无亲无故”的孤儿,又是沐家仅存的血脉,若有机会弄死自己,以她的性子又怎么按捺得住?
祁晏对舅舅尊敬,对当今——他血缘上的表兄——也不乏理解,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去奉承那个他应该称呼一声“太后”或是“舅母”的女人。
脚下一个踉跄,祁晏撑着一旁粗大的铁杉树干,站直了身体喘息着。
“祁帅?”
郎正阳想扶,但跟在祁晏身边多年,他自然知道自家元帅的性子,手抬起又放下,一时间也不知该摆在哪里。
祁晏勉强平缓了呼吸,滚烫的身体愈发衬托出了外界的寒冷。
他举目眺望着四周,却只见高大的铁杉,巍峨挺拔,茂密繁盛。层层的积雪压在它寒冬依旧翠绿的树冠上,纯白的雪与莹然有光的绿交相辉映,颇为壮丽可观。
然而对于迷失了路途的祁晏等人来说,这样遮天蔽日的树冠,却着实阻了他们的生途。
他们一夜未能休憩,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本以为茫山不过天险,然而只是一日,便能感觉出其中或有神鬼之力作祟。
黑夜茫茫,林间偏有鬼影憧憧。他们侥幸在日暮前找到的山洞,却在入夜后消失不见。
仿佛这座山在深夜不欢迎任何生灵的到来,百鬼夜行,鬼神盛宴。误入其中的他们,只能跌跌撞撞地不断挪移。
直到破晓的晨星在空中浮现,他们才得了片刻的喘息。然而,白日的时光并不长久,仗着微薄的晨光开始寻觅路途,却不想越陷越深,不知身处何地。
是他大意了,妄图以人力战胜天地自然,明知世间有神鬼莫测之事,偏偏还将茫山传言视作山野之民的愚昧。
作者有话要说:
设了定时但是好像莫名其妙没有发出去?差点诈尸的第二天就断更orz
第123章 何以慰英灵(十)
祁晏看着林间渐渐浓郁起来的雾气,眼底是愧疚,也是自责。只是,又怎么能轻言放弃?他的目光似乎无意地从郎正阳等人身上掠过,复又投向远方。是他带他们进来的,自然要活着带他们出去。
左手磨搓着铁杉纵裂的树皮,右手握拳,用尖锐的疼痛唤醒逐渐昏沉的意识。
无路可走就自己踏出一条路来!
祁晏压下喉间似乎带着血腥气的咳嗽,重新举步。
默不作声,但郎正阳、吕能、潘言三人还是坚定地跟上了祁晏的脚步。他们不知道祁帅为什么近来时常沉默,若有所思,却能理解被效忠的主君背叛所带来的压抑。或许茫山真的会是他们的葬身之所,但是至少如今,他们不会选择背弃他们的主帅,他们的信仰。
积雪吞没了他们的脚步声,只余下树枝被刮到时发出的嗖嗖声响。
雪渐渐停了,然而他们都知道,这并不代表希望的到来,融雪时的严寒可能会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忽而,云销雪霁,似乎连风都在那一刹那停止。
祁晏等人猛地停住了脚步。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已经见识过了茫山夜晚的奇诡,自不会因为前一日白天的寻常就认定日光之下无异事。
只是,有些东西,当真非人力可以抵挡。
在祁晏意识的最后一刻,只看到一只从白色衣袖中伸出来的手,出现在他的